第四十章 临江府(2/2)
待轮到她时,衙役眯眼打量她半晌,又问“从哪来、往哪去”,她从容应答“家乡遭灾,独自往南方投亲”,说话间微微抬眼,露出改过后的眉眼——
粗眉、淡目,瞧着就是个寻常独身妇人,没半分特别。
衙役伸手翻了翻她的粗布包袱,指尖划过衣物、干粮,见没什么异常,便挥挥手放了行。
她道谢后快步上车,直到马车驶离关卡很远,再也看不见衙役的身影,才轻轻舒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回腹中。
这一路,她常趁歇脚时,故意坐在客栈角落,装作喝茶歇脚,实则听旁人品茶闲谈,想从只言片语里探些消息。
一日傍晚,邻桌两个客商正压低声音议论:
“听说了吗?最近水线一带出了大案子,官府查得紧,连沿途关卡都加了人手,却没人知道具体查什么,只说事关重大,像是在追什么要紧人物。”
苏慕昭端着茶碗的手顿了顿,心中暗道,水线恰是镇武司的势力范围,这案子十有八九与此前暗香苑之事有关,或许也与自己毁了暗香苑、断了他们财路脱不了干系。
可转念一想,她又放下心来——
先前行事时,她从未在官府面前露过面,
知晓她底细与通灵、傀儡之能的,不是已殒命在暗香苑,便是地府的谢无咎等人,官府连她的真实样貌都不知,
如今她又改了容貌,行囊也做得十足寻常,就算真在查她,也断难认出。
这般思忖着,她喝完杯中残茶,起身回房,只待明日天不亮,便继续往南方去,离这是非之地再远些。
于是,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她像一只迁徙的候鸟,执着地朝着温暖的南方飞去。
这般奔波了足足近半个月,行程逾千里,一座繁华的城池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高大的城墙上,“临江府”三个大字苍劲有力。
苏慕昭站在南门内,刚踏过青石板铺就的城门洞,便被一股鲜活热闹的气息迎面裹住。
头顶的日头正盛,金灿灿的光洒在临街的酒旗上,朱红、明黄的旗子被风掀得猎猎作响,“状元红”“悦来客栈”的字样在光影里晃得人眼晕。
脚下的青石板路被往来行人踩得光滑,马车轱辘碾过的“咕噜”声、挑夫担着货箱的“吱呀”声、商贩沿街叫卖的吆喝声混在一处——
“刚出炉的桂花糕,热乎嘞!”
“上好的丝绸,便宜卖喽!”,
还有孩童追跑时的笑声、妇人与摊主讨价还价的软语,密密麻麻织成一片喧嚣,将城门外的清冷彻底隔绝。
不远处的秦淮河畔,画舫顺着水流缓缓漂着,窗内隐约传出丝竹之声,
偶有穿蓝布短衫的船家撑着篙,高声与岸边的茶客打招呼,语气里满是自在。
街边的铺子一间挨着一间,绸缎庄的伙计正笑着给客人展示新到的云锦,米铺前排队的百姓脸上不见愁容,连街角捏糖人的老匠身边,都围满了睁着圆眼的孩童,一派融融暖意。
苏慕昭抬手将斗笠檐稍稍抬了些,望着眼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景象,鼻尖萦绕着糕点香、茶香与河水的清润气息,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恍惚——
这便是南方的重镇,
水路通达引得来往商贾云集,连空气里都浸着太平盛世的松弛。
这一番景象,与先前苏慕昭所待过的地界,竟是截然不同的两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