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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集:地狱周伊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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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的日头刚爬过山顶,却没带半点暖意。寒风像磨快的刀子,贴着校场的黄土刮过,卷起的沙粒打在人脸上,疼得钻心。黑风寨的校场足足有两个足球场大,此刻黑压压挤满了人——近四百号汉子,裹着五花八门的衣裳,有的穿破棉袄,有的披麻布片,还有人依旧穿着抢来的绸缎,却沾满了尘土,显得不伦不类。

他们空着手站在那里,兵器早被收缴,像被拔了牙的野狗,浑身不自在。有人缩着脖子搓手哈气,有人靠在同伴身上打哈欠,还有人偷偷摸出藏在怀里的烟杆,刚想点上,就被旁边的人按住——谁都没忘昨日“***”的威力,不敢在这位女寨主面前造次。

队伍最前面,上官悦独自立着。她的右臂用雪白的麻布吊在胸前,布带在颈后打了个结实的结,衬得她本就苍白的脸更无血色。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像扎根在石缝里的松树,左手握着个黄铜哨子,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王大锤和赵刀分站她身后两侧,王大锤攥着根手腕粗的铁尺,指节捏得咯咯响,眼神扫过人群时,带着一股子狠劲;赵刀则按着腰间的短刀,目光像鹰隼似的,谁要是敢乱瞟,他立刻就瞪过去,吓得对方赶紧低头。

秃鹫、风九几个原头目站在队伍前排,模样各有不同:秃鹫穿件黑色劲装,领口敞开,露出胸口狰狞的刀疤,他双手背在身后,看似平静,脚尖却在偷偷碾着地上的土,显然没把这“训练”放在眼里;风九裹着件狐皮袄,双手插在袖筒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时不时跟身边的马贼挤眉弄眼,像是在看一场好戏;熊阔海被两个手下扶着,他的胳膊还没好利索,吊在胸前,看着场上的人,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不知道是庆幸自己不用受这份罪,还是怕日后轮到自己。

上官悦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她看到有人抠着指甲缝里的泥,有人叉着腰跟同伴低声笑,还有个老匪干脆靠着身后的木桩,半眯着眼打盹。这哪是队伍?分明是一群刚从山林里钻出来的散兵游勇。

“肃静!”

她开口了,声音不算大,却带着股子穿透力,像冰珠砸在铁板上,瞬间压过了场上的嘈杂。这是她偷偷练过的——用丹田气发声,能传得更远,也是从那本兵书里学来的技巧。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几百道目光齐刷刷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怀疑,还有不少人眼里藏着不服气——不就是个女人吗?凭什么让咱们站在这儿挨冻?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土匪,不是流寇。”上官悦的声音清晰地飘进每个人耳朵里,“你们是黑风寨的狼兵。要当狼兵,就得先学会怎么站着。”

“站着?”人群里有人忍不住嘀咕,“谁不会站啊?这女寨主怕不是脑子坏了吧?”

风九故意拔高了声音,嗤笑道:“可不是嘛?咱们打就会站,还用得着学?依我看,不如找个向阳的地儿,晒晒太阳唠唠嗑,比在这儿挨冻强。”

他这话一出,旁边几个马贼立刻跟着哄笑,场上的气氛又活络起来,不少人跟着点头:“风当家得对!晒太阳多好!”“咱们是来当土匪的,不是来站军姿的!”

上官悦没理会这些起哄,只是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一个正咧嘴笑的马贼面前。那马贼吓得立刻收了笑,往后缩了缩。她用左手轻轻扳过对方的肩膀,把他歪着的身子掰直,又踢了踢他叉开的八字脚,沉声道:“我要的站,不是你们这样歪歪扭扭的。要挺胸,抬头,收腹,目光平视前方。双臂紧贴裤缝,双脚并拢,脚尖分开六十度,身体微微前倾,重心在前脚掌。没有命令,不准动,不准话,连眼睛都不准乱瞟。”

她着,自己先做了示范。虽然吊着胳膊,动作不算标准,但那股子挺拔的劲儿,跟场上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王大锤也跟着站了个标准军姿,他个头高,站在那儿像座铁塔,看得不少人心里发怵。

“现在,所有人以我为基准,散开!前后左右,间隔一臂距离!”上官悦后退两步,举起左手喊道。

可场上的人却乱了套。有人不知道“一臂距离”是多少,伸手去量旁边人的胳膊,结果把人推得一个趔趄;有人干脆不动,觉得这是瞎折腾;还有几个马贼故意挤在一起,嘻嘻哈哈地打闹。

“都聋了?!”王大锤忍不住怒吼一声,声音像炸雷似的,震得人耳朵嗡嗡响。他举起手里的铁尺,往旁边的木桩上“啪”地一拍,木桩上立刻留下一道印子,“按寨主的做!谁再敢磨蹭,老子的铁尺可不认人!”

黑风寨的老狼兵们最先动起来,他们跟着王大锤练过几天,知道规矩,一个个拉开距离,站得有模有样。新降的人见老狼兵动了,又怕王大锤的铁尺,才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推推搡搡了半盏茶的功夫,总算勉强站成了个方阵——只是这方阵歪歪扭扭,有的人间隔能站下两个人,有的人几乎贴在一起,活像个没摆齐的棋盘。

上官悦走进方阵里,从头排开始矫正。她走到一个驼背的老匪面前,那老匪叫刘五,快五十了,以前是个猎户,后来草为寇,他总是习惯弓着背,像是怕被箭射着。上官悦用左手按住他的后背,用力往上顶了顶:“挺胸!把腰杆直起来!你是狼兵,不是偷东西的老鼠!”

刘五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反驳,只能硬着头皮把背挺直,没过一会儿,肩膀就开始发抖。上官悦又走到一个叫李狗蛋的年轻匪徒面前,这子正偷偷挠裤裆,见上官悦过来,吓得赶紧把手收回去。“手贴紧裤缝!”上官悦瞪了他一眼,“再敢乱摸,就把你的手绑起来!”

李狗蛋脸涨得通红,赶紧把胳膊贴在腿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这么一个个矫正,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场上的人个个都绷着脸,肩膀僵硬,脚跟发麻,不少人偷偷咬牙,心里把上官悦骂了千百遍。

“好了,保持这个姿势,不准动!”上官悦回到队伍前面,吹响了手里的哨子,“哨子不响,谁也不准挪一步!”

时间开始变得难熬起来。

起初,还没人觉得怎么样。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寒风刮得更紧了,吹得人耳朵生疼,鼻子通红。有人的脚开始发麻,像踩在冰上,又疼又痒;有人的肩膀绷得发酸,想偷偷放松一下,刚动了动,就被巡视的赵刀发现了。

“动什么动?!”赵刀走过去,用刀鞘轻轻敲了敲那人的肩膀,“再动一下,就罚你站到天黑!”

那人赶紧把肩膀绷直,脸上满是苦色。

又过了一会儿,太阳稍微晃了晃,光线变得刺眼。有人开始头晕,眼睛盯着前方的地面,不敢乱瞟,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更倒霉的是几个被蚊虫盯上的人——冬天的蚊子虽然少,却更毒,有个匪徒被蚊子叮了脸,痒得他直咧嘴,想挠又不敢,只能硬生生憋着,脸憋得通红,像个熟透的柿子。

“报告寨主!”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是个叫王二的匪徒,他突然喊了一声,腿一软就蹲了下去,“我……我腿抽筋了!实在站不住了!”

他一开口,像是打开了闸门,其他人也跟着喊起来:

“寨主!我眼睛里进沙子了!”

“俺憋不住了,要去尿尿!”

“我肚子饿了,能不能先吃点东西?”

场上顿时乱成一团,不少人趁机偷偷活动手脚,还有人干脆坐在了地上。王大锤气得脸色铁青,举起铁尺就冲过去,对着坐在地上的人吼道:“都给我站起来!谁再敢坐着,老子打断他的腿!”

坐在地上的人吓得赶紧爬起来,嘴里还嘟囔着:“站就站,凶什么凶……”

上官悦皱了皱眉,走到王二面前,看着他抱着腿龇牙咧嘴的样子,问道:“能站起来吗?”

王二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可刚一使劲,又疼得“嘶”了一声。上官悦没再为难他,对赵刀:“把他扶到旁边休息,其他人继续站着。”

赵刀赶紧上前,扶着王二走到旁边的树荫下。有了这个先例,又有人想装病,可上官悦眼睛亮得很,谁是真疼谁是装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装病的人被她瞪了一眼,只能乖乖站好。

一个时辰过去了。

场上的人个个汗流浃背,虽然天寒地冻,可浑身的肌肉绷得太紧,早就出了一层冷汗。有人的嘴唇干裂,开始脱皮;有人的腿抖得像筛糠,全靠意志力支撑;风九的狐皮袄早就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神里的笑意没了,只剩下烦躁,双手在袖筒里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白了。

秃鹫依旧站得笔直,可他的额头也渗出了冷汗,眼神时不时瞟向旁边休息的王二,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原地休息一炷香。”终于,上官悦吹响了哨子,声音里也带着一丝疲惫。

“呼——”场上的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瞬间垮了下来。有人直接瘫在地上,揉着发酸的肩膀;有人靠在木桩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还有人互相捶着背,嘴里骂骂咧咧:“这哪是人遭的罪啊!比跟官兵拼命还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不投降呢!”

风九走到旁边的树干下,掏出怀里的水囊,猛灌了几口,对着身边的马贼低声骂道:“这女人就是故意折腾咱们!等老子找到机会,非给她点颜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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