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朝堂(2/2)
冲突一起,牧监官吏带人强行划界埋桩,和护田的村民从推搡发展到动手,混乱中,牧监吏“不心”放马群冲进麦田,踏坏了一大片快抽穗的青苗。
这事原本或许能压下去,偏偏被一位在附近访友的监察御史方大人亲眼看见。
方御史出身清贫,是朝中有名的硬骨头,立刻写了弹劾奏章,直指牧马监“仗势欺民、毁坏庄稼”,请求严惩并收回扩地之令。
朝堂上顿时热闹起来。
第一日,方御史摆事实讲道理,证据清楚,蔡党的官员们纷纷站出来,“牧马监关系军队大事,拓展草场是为国家武备着想,百姓该体谅”,至于踏坏青苗,则轻描淡写成马匹受了惊,不心踩到的。
第二日,吵得更凶,清流官员斥责毁田伤农,眼中无民,岂配为官,更将此事拔高到有损陛下圣德仁名的地步。
蔡党则反唇相讥,指责明明有补偿,清流只顾虚名,罔顾军国大计。
一位清流官员声音微沉:“补偿?下官查阅卷宗,此类补偿按最低标准折成现银,或发些陈年存粮,或指划偏远荒地。
听起来田粮俱在,可陈米难食,荒地薄收,百姓今年的口粮断了,这算哪门子的补偿?更有地方豪强后期种种手段......”
更难听的她还没,若是地方豪族趁火打劫,等百姓家里彻底揭不开锅时,再用几个现钱去“买”他们手里仅剩的良田......简直是倒逼百姓成为佃户。
蔡党那边又有人出来打圆场,话得漂亮:“谢大人过虑了,补偿定然公允,若有奸人作乱,自有法度惩处。百姓为国让地,一时或有困难,但国家强了,他们才能真正安稳不是?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些。”
这番“长远”的大道理,让一些中立官员点了点头。
勋贵党的几位宗亲,大多眼观鼻鼻观心,偶尔和三皇女凌暄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俨然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
这事不直接损及她们的利益,乐得看蔡党与清流打擂台。
第三日,朝堂上的气氛彻底变了。
蔡党显然有备而来,工部右侍郎,蔡首辅的心腹站出来,不再纠缠细枝末节,直接抛出杀手锏:
“陛下,”她声音压住所有杂音,“这地,到底是皇家的地,牧马监的草场,养的是朝廷的战马,护的是国家边疆。现在马多了草不够,皇家在自家产业里腾挪些地方,有什么不对?”
她环视众人:“周围百姓能在那儿种地,那是皇恩浩荡,许他们暂种纳粮。
如今国家有需要,皇家收回一点自家地方,怎么就成了与民争利?踩坏几垄苗,照价赔偿便是,何必揪着不放,倒像是朝廷亏欠了他们!”
大殿里静了一瞬。
凌薇眉梢微动,这话厉害,直接把强征成了皇家家务事,蔡党这角度,找得真是刁钻。
方御史气得脸色发青:“侍郎此言差矣,百姓种的地,官府发了田契,他们年年缴粮纳税,怎么就成了暂种?
若都这么算,天下田地岂不是都能以皇家需要为由随意收走?朝廷法度何在?百姓怎么活?”
“法度?”工部侍郎冷笑一声,忽然提高声音,“好,既然方御史要讲法度,那下官斗胆请问——”
她转身,目光锐利地直刺方御史:
“您敢不敢当着陛下的面,清清楚楚一句:西山那地,不是皇家的地?那地上长出的粮食,不该供给皇家!”
满殿死寂。
这话太毒了,逼着人在“忠于百姓”和“忠于皇家”之间选边站。
若坚持是百姓的地,就有轻视皇权之嫌;若承认是皇家的地,那之前所有与民争利的指控就都站不住脚了:皇家处置自家产业,有何不可?
方御史嘴唇哆嗦,竟被这诛心之问噎住,她忠于陛下,亦知民为邦本,可在此刻对方设下的君民对立陷阱前,这道理竟显得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