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印镇郡城,火种燎原(1/2)
金岳神君陨落,神躯化尘,权柄崩散。
那枚由岩砾随手抛出、拖着混沌光尾飞向郡城的“混沌山岳印”,在晦暗天穹下划出一道短暂却刺眼的轨迹,最终悄无声息地没入郡城中央那巍峨神宫深处,消失不见。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权柄交接的轰鸣。就像一粒石子投入深潭,除了最初的涟漪,再无更多声息。但所有目睹这一幕、尤其是那些与郡城神宫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神官、神将、以及与地脉愿力深度绑定的存在,都在那枚混沌印玺没入神宫的瞬间,神魂剧震,心湖深处仿佛有什么维系了千百年的“锚”骤然崩断,又有什么冰冷、沉重、陌生的东西,悄然扎根。
郡城,乱了。
最初的死寂只持续了不到十息。紧接着,神宫深处便传来了第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啸,随后是更加嘈杂的呼喝、争执、乃至兵刃碰撞的脆响!失去了金岳神君这尊镇压一切的主宰,平日里被神威与权柄强行压制的矛盾、野心、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表面的秩序。
有人想冲入神宫核心,抢夺那枚象征着郡神权柄的“混沌山岳印”,哪怕不明其底细,但其中蕴含的浩瀚山岳意韵做不了假;有人则惊惶失措,想要逃离这座即将成为风暴眼的城池;更多的人则在茫然四顾,信仰崩塌带来的空虚与恐惧吞噬着他们。
镇守郡城的剩余神军试图弹压,但军心已散,指挥系统因神君陨落而陷入混乱,更有原本隶属于不同派系的神将开始各自为政,冲突一触即发。城内的信徒百姓更是陷入巨大的恐慌,神像开裂,神庙光芒黯淡,往日神圣的祈祷声变成了绝望的哭嚎。整座雄踞三千里山河中心的郡城,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巨兽,在哀鸣中开始颤抖、瓦解。
砺石城外,旷野之上。
九万神军的沉默,比震天的厮杀更加令人窒息。他们眼睁睁看着统御自己、敬畏了无数岁月的郡神,在那赤膊少年翻掌之间化为飞灰;看着象征着无上权柄的神印被对方像丢垃圾一样抛向郡城;看着那少年转身离去,甚至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那种被彻底无视、连作为敌人的资格都被剥夺的屈辱与恐惧,混杂着信仰崩塌的茫然,让这支不久前还军容严整、杀气冲霄的军队,变成了一片木然的雕塑林。
敖磐跪在地上,镇岳神戟就落在手边,他却连捡起的力气都没有。脸上血迹与尘土混合,眼神空洞地望着神君消散的那片天空,又望了望砺石城头——那里早已空无一人。败了,一败涂地。不是败于军阵,不是败于谋略,是败于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企及的绝对力量差距。什么镇疆神将,什么九万大军,在那种力量面前,与蝼蚁何异?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一名亲卫挣扎着爬过来,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怎么办?敖磐惨然一笑。神君陨落,郡城必乱,他们这支大军已成无根浮萍。进攻砺石城?不过是送死。撤回郡城?那里已成是非之地,且失去神君统帅,他们这些“败军之将”回去,又能有什么好下场?何况,那岩砾抛出的诡异印玺已入神宫,天知道郡城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就在九万神军茫然无措、士气彻底瓦解之际,砺石城那残破的城门,忽然“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不是大军出击,只有三个人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正是老吴头。他换上了一身勉强干净的粗布衣服,腰杆挺得笔直,花白的头发在风中有些凌乱,但眼神却异常锐亮,隐隐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他身后跟着两名沉默的石军队长,同样衣着简朴,只各自背着一把黑曜石镐。
三人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走向那九万呆滞的神军,走向中军阵前跪地的敖磐。
无数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有茫然,有警惕,有下意识的敌意,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没有弓弩举起,没有刀枪相向,甚至没有人出声喝问。这支军队的魂,已经散了。
老吴头在距离敖磐三丈处停下,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开口,传遍附近军阵:
“奉岩砾大人令,传话尔等。”
“金岳已死,此郡无主。尔等皆受神道裹挟之卒,往日罪责,可暂不追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这些曾经威风凛凛、如今却狼狈不堪的神军将士。
“现予尔等三条路。”
“其一,卸甲弃兵,自散归家,以往种种,一笔勾销。大人有言,此方天地,不当有神,亦不当有奴。归家之后,是垦荒种田,是务工行商,各凭本事,各安天命。”
“其二,若无处可去,或仍愿持戈者,可留下。但须谨记,此后所持之戈,不为神,不为君,只为护佑身侧同胞,只为开辟脚下生地。愿留者,需通过考核,打散重编,待遇与砺石城石军等同,一视同仁。”
“其三,”老吴头的声音冷了下来,“若还有心念旧神,或自觉高人一等,不愿卸甲归田、亦不愿与昔日的‘矿奴’‘贱民’为伍者——限尔等三个时辰内,退出砺石城三百里外。过时不走,仍滞留此地者,视为敌寇,格杀勿论。”
三条路,清晰,冷酷,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选择”。
不再是神谕般的命令,不再是毫无道理的压榨与驱使,而是给出了选项。尽管这选项背后,依旧是不容置疑的强势。
九万神军一片哗然,低低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响起。卸甲归家?他们中许多人世代为神军,除了打仗操练,几无其他谋生技能,家又在何方?留下?与那些曾经的矿奴、叛逆为伍?心理上的落差与抵触何其巨大!离开?失去神君与郡城依托,他们这支孤军又能去往何处?天下虽大,何处能容得下他们这些“前朝余孽”?
敖磐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老吴头,嘶声道:“岩砾……大人,就如此放心,让我等九万大军自决去留?不怕我等假意归降,伺机反扑?或是集结起来,仍是祸患?”
老吴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似怜悯,又似嘲弄:“敖将军,你以为,大人会在意吗?”
他抬手指了指身后那座残破却沉默的城池,又指了指天空——那里,九曲禁灵大阵的光晕正在缓缓消散,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无处不在的“沉重”感,却弥漫在天地之间,仿佛整片山河的重量都悄然倾斜,压向了砺石城的方向。
“神君携三千里山河之势而来,结果如何?九万大军围城数日,结果如何?大人的目光,早已不在此处了。”
老吴头收回手,淡淡道:“三条路,自己选。三个时辰,自己把握。是生是死,是去是留,大人给了你们选择,这已是天大的恩典。莫要……自误。”
说完,他不再多言,带着两名石军队长,转身便走,重新回到了那扇敞开的城门内,城门缓缓闭合。
留下九万神军,在旷野的风中凌乱。
三个时辰。
煎熬的三个时辰。
有士兵开始默默脱下身上的甲胄,丢下手中的兵器,三三两两,朝着远离郡城和砺石城的方向蹒跚离去,背影萧索。他们选择了第一条路,尽管前路茫茫。
也有小股部队在低级军官的带领下,沉默地走向砺石城,在指定的区域放下武器,接受石军的初步盘查与登记,眼神中充满了忐忑与一丝认命。他们选择了第二条路,或许是为了生存,或许是真的无路可走。
更多的人则在原地彷徨、争执、甚至爆发了小规模的内斗。敖磐试图重新收拢部队,但响应者寥寥。神君之死与岩砾那碾压般的力量,已经彻底摧毁了这支军队的凝聚力与战斗意志。最终,敖磐在一众亲卫的拼死护卫下,带着不到五千人的死忠部队,仓皇朝着远离砺石城和郡城的荒野方向退去,选择了第三条路中的“离开”。
三个时辰后。
砺石城外,留下的神军约有三万余人,大多神情麻木,兵器甲胄堆积如山。更多的人,则已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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