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焦土之上（2/2）
波纹所过之处，那些从城墙缺口涌入的、如同溪流般的熔岩，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流动的速度骤然减缓，表面炽热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几头冲在最前面的、体型较小的虚空猎犬，被这暗金波纹扫过，身体猛地一僵，体表流淌的熔岩瞬间凝固、失去活性，如同被抽走了灵魂般瘫软在地，化作冰冷的碎石。
这并非能量层面的直接对抗，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短暂“否决”，否定了它们燃烧与毁灭的“存在”！
一直如同雕塑般静止的「虚空幻影」，那两点燃烧的幽焰微微跳动了一下。它第一次，将大部分的“注意力”，从即将崩溃的城门，转移到了这个刚刚苏醒、手持怪异战锤的人类身上。它感受到了某种……不协调的“杂音”，一种并非源于纯粹能量强弱，而是源于存在本质层面的……轻微“排斥感”。
“有趣的……蝼蚁。” 一股冰冷、扭曲、直接作用于所有生灵意识层面的精神低语，如同冰冷的铁刷刮过每个人的灵魂，“试图以残渣的意志，撼动虚空的法则？”
罗没有回答。回答它的，是猛然扬起的【烬灭之愿】！
他动了！
动作看似并不迅捷，甚至带着一种沉重的迟滞感，仿佛每一步都背负着整座城市的重量。但他脚下的地面，却随着他的迈步，泛起一圈圈暗金色的涟漪，凡涟漪所及，焦土仿佛被短暂地“固化”，虚空能量带来的侵蚀效果被强行驱散。
“咚！咚！咚！”
他一步步走向「虚空幻影」，每一步踏出，【烬灭之愿】顿地，都发出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响亮的轰鸣！那声音如同战鼓，并非激励人心，而是带着一种宣告——宣告这片土地，尚有不愿沉沦的意志存在！
“吼——！”
几头虚空撕裂者似乎接到了指令，放弃了对城墙缺口的冲击，转而从不同方向朝着罗扑来！它们喷吐出致命的液态火焰洪流，挥舞着烧红的巨大节肢，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
罗甚至没有看它们一眼。他只是将【烬灭之愿】在身周划出一道暗金色的弧线。
“湮灭。”
低沉的字眼从他口中吐出。
那道暗金色的弧光仿佛拥有生命，脱离锤体飞出，在空中骤然扩张！弧光扫过液态火焰，火焰如同被投入虚无，无声无息地熄灭；扫过撕裂者的节肢，那足以洞穿合金的肢体，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寸寸碎裂，连同它们庞大的身躯，都在弧光掠过之后，化作最基础的粒子尘埃，飘散消失！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对冲，只有最彻底的……抹除！
城墙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那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都难以抵挡的怪物，在这个刚刚苏醒的男人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云霄梦紧捂着嘴，指尖因用力而发白，眼中充满了震撼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感受到罗身上那股力量，既熟悉又陌生，强大得令人心悸，却又带着一种让她隐隐不安的、过于沉重的代价。
「虚空幻影」周身的苍白火焰，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它似乎真正被激怒了，或者说，感到了“污染”被清除的“不悦”。
它抬起了那只由苍白火焰构成的手臂，对着罗，五指缓缓收拢。
刹那间，罗周围的空间被彻底禁锢！空气变得如同实质的水晶，将他牢牢封锁在内。紧接着，空间内部，温度开始以指数级疯狂攀升！那不是火焰的灼烧，而是空间本身在被加热，物质的基本结构在高温下开始变得不稳定，趋于崩解！罗身上的战甲碎片率先发出红光，开始熔融，他脚下的地面瞬间化为沸腾的岩浆池！
这是超越了常规能量攻击的空间炙烤！足以在瞬间将一座山峦汽化！
然而，身处这空间熔炉中心的罗，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之色。他低头看了看手中嗡鸣不止的【烬灭之愿】，暗金色的锤体在恐怖的高温下依旧稳固，甚至那些如同伤疤的凹痕中，流淌的暗红光泽更加炽亮。
“承载。” 他再次低语。
【烬灭之愿】仿佛化为了一个无底的黑洞，疯狂地吞噬着周围那足以湮灭一切的空间热能！锤体的颜色变得更加深邃，暗金之中透出令人心悸的赤红，仿佛随时可能爆炸，但它却稳定地吸纳着，将这股毁灭性的力量强行压缩、束缚在自身内部！
罗周身的空间禁锢，因为能量的急剧流失而变得脆弱，他猛地抬脚，一步踏出！脚下的岩浆在他落步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冷却、固化，变回焦黑的岩石！
他突破了空间炙烤！虽然步伐略显踉跄，嘴角也渗出了一缕金色的血液，但他确实扛住了这足以灭世的一击！
「虚空幻影」那燃烧的幽焰剧烈地跳动起来，显示出它内心的波澜。它无法理解，一个渺小的人类，如何能承受并化解它源自虚空本源的法则攻击。
“你的存在……本身即为悖论。” 虚空幻影的精神波动中，首次带上了一丝凝重，“当被修正。”
它双手在胸前合拢，一团极度压缩、内部仿佛有无数星系生灭、却又散发着终极死寂气息的苍白能量球开始凝聚——【归零奇点】！
这是它真正动用了核心本源的攻击，并非为了毁灭物质，而是为了抹除“存在”本身的概念！一旦被其击中，目标将从时间、空间、因果、记忆等所有层面被彻底删除，仿佛从未诞生过！
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灵魂都在颤栗。他知道，【烬灭之愿】或许能承载能量，但无法对抗这种涉及存在根本的法则抹杀。
他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云霄梦，看了一眼那些伤痕累累却依旧紧握兵器的士兵，看了一眼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松开了握着【烬灭之愿】的手。
巨大的战锤并未坠落，而是悬浮在他的身前，发出低沉的、如同悲鸣般的嗡响。
罗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即将到来的终极毁灭。他闭上了眼睛，并非放弃，而是在进行最后的沟通，与脚下的大地，与城中所有残存的生灵意志，与那些已然逝去却不愿消散的战魂……
“以我残躯，化不灭之志。”
“引众生之念，铸永恒丰碑。”
“此身可陨，此意——”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中，倒映着整个燃烧的璟瑗城，倒映着每一个幸存者惊愕的脸庞！
“长存！”
轰——！！！！
【烬灭之愿】在他磅礴的意志引动下，轰然解体！但它并非毁灭，而是化作了无数道暗金色的洪流！这些洪流如同拥有生命的血脉，瞬间注入到璟瑗城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段残垣，每一个尚且存活的人类体内！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宏伟、其厚重的暗金色光障，以罗所在的位置为起点，如同倒扣的巨碗，瞬间向上蔓延、合拢，将整个璟瑗城笼罩在内！
光障的表面，并非光滑的能量壁，而是浮现出无数模糊的、挣扎的、咆哮的、祈祷的面孔，那是所有与这座城市共存亡的意志显化！是众生愿力与不屈战意凝聚的最终壁垒——【亘古守望】！
也就在这一刻，「虚空幻影」的【归零奇点】，
发射了。
苍白的光球，无声无息地，
撞上了暗金色的【亘古守望】。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只有极致的白与极致的暗金，在接触点疯狂地互相湮灭、侵蚀、对抗。
时间与空间在那一点彻底紊乱。
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宇宙法则，在进行着最原始、最残酷的碰撞。
城墙在无声地崩塌，又仿佛在凝固。
人们的表情定格在呐喊的瞬间。
火焰停止了跳动。
风停止了流动。
一切，都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是虚空的归零法则抹除一切？
还是人类不屈意志铸就的丰碑，能够……亘古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