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僵硬的一瞬间（2/2）

像是一只在猎人精心布置的陷阱里，终于懒洋洋亮出冰冷獠牙的猛兽。

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在无声的硝烟中，开始了惊心动魄的翻转。

“酒……是啊……”顾云深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被冒犯后竭力压抑的平静，“我递给你的是香槟，记得吗？你只喝了一口，就说不舒服，离开了。”他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焦点从“酒”本身，转移到了“她只喝了一口”并且“自行离开”上。

他在防守，也在重新建立控制。

“是吗……”沈清澜眼神依旧迷茫，顺着他的话音，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可是……为什么……我后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很多人……看着我……说我疯了……”泪水再次毫无预兆地涌出，比刚才更加汹涌，带着真实的屈辱和后怕，“云深，那段视频……他们都说是我自己发病……可我知道不是！我不是疯子！”

她猛地激动起来，呼吸急促，肩膀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溃。这是她最好的保护色，也是她最锋利的武器——将一个受害者、一个求助者的角色，扮演到极致。

顾云深看着她声泪俱下的控诉，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那份因她刚才突兀提问而升起的强烈怀疑和警惕，被她此刻如此“真实”的崩溃动摇了些许。

难道刚才只是催眠状态下的思维跳跃？是她深层恐惧的一种扭曲投射？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那副悲天悯人的面具，抽出一张新的纸巾，这一次，他没有递过去，而是直接倾身，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细腻的皮肤，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昵和掌控。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他靠得极近，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带着催眠般的魔力，“那段视频是假的，是有人要陷害你。清澜，相信我，我会找出真相，保护你。”

他的话语如同最甜蜜的毒药。

沈清澜在他的触碰下微微一颤，像是受惊，又像是贪恋这份虚假的温暖。她抬起泪眼，透过朦胧的水光，清晰地看到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以及那双隐藏在镜片后，试图将她彻底看穿、彻底掌控的眼睛。

“真的……能找到真相吗？”她哽咽着问，像个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溺水者。

“能。”他斩钉截铁，目光锁住她，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温柔，“只要你完全地、毫无保留地信任我。下周，我们进行一次更深度的治疗，使用一些……更能触及潜意识核心的技术。到时候，所有被隐藏的，都会无所遁形。”

他终于，再次将诱饵抛了出来，并且加注了筹码。

沈清澜心底一片冰封的冷笑，面上却绽放出一个混合着泪水与极度希冀的笑容，脆弱得让人心尖发疼：“好……我都听你的，云深。”

她将自己伪装成的、最完美的猎物，再次往猎人的怀抱深处，依偎了过去。

而在她紧握着的那张被泪水浸湿的纸巾下，无人得见的掌心，不久前才凝结的伤痕旁，新的指甲印记，再次狠狠嵌入，带来尖锐刺骨的清醒痛感。

顾云深看着重新变得“温顺”和“依赖”的她，满意的光芒在眼底一闪而过，但那一丝因她先前“失常”表现而升起的、微妙的探究与警惕，却也如同扎进心底的细刺，再也无法拔除。

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如同主人安抚宠爱的猫咪。

诊疗室里，虚伪的安宁重新笼罩，只有那无声燃烧的复仇火焰与冰冷的操控欲望，在两人最近的距离间，激烈地、不死不休地碰撞、交锋。

他以为步步为营，她早已请君入瓮。这场戏，还长得很。

而当她终于抬起那双水洗过般清澈，却暗藏锋芒的眼睛，轻声问出：“云深，治疗的时候……可以录音吗？我……我害怕过后又忘了……”时，顾云深唇角那抹完美无瑕的温柔笑意，终于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