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平静(1/2)
两年后的深秋,梧桐叶铺满了城市的街道,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简澜浅裹着一件驼色羊毛大衣,站在《未归岸》的五周年纪念放映会现场,指尖握着话筒,眼底是历经沉淀后的温润与笃定。
电影早已成为现象级作品,不仅斩获多项大奖,更让“简澜浅”这个名字成为了文坛与影视圈的双重符号。此刻,台下座无虚席,粉丝们举着印着小说经典台词的灯牌,温柔的光芒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她刚结束一场分享,谈及这五年的创作与成长,语气从容得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只有偶尔掠过指尖那道浅浅的疤痕时,眼神才会有一瞬的微澜——那是两年前那个夜晚,她用指甲嵌进掌心留下的印记,如今已成为她与过去和解、却永不妥协的勋章。
“简老师,请问您现在还会想起《未归岸》里的女主吗?她的成长轨迹,是否和您自己有相似之处?”台下一位年轻记者举手提问,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敬佩。简澜浅笑了笑,声音清润:“她更像是我内心深处的一束光,曾经照亮过我最黑暗的时光。我们都在挣脱束缚,都在学着与自己和解,只不过她停留在了故事里,而我还在继续往前走。”回答完毕,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她微微鞠躬,转身走下台时,助理鹿雅快步迎了上来,递过一杯温水:“澜浅姐,简总在后台等您。”“简总?”简澜浅握着水杯的手指顿了顿,随即反应过来,“是简司琰?”鹿雅点头:“对,他说是受电影节组委会邀请来观礼的,顺便想和您打个招呼。”
这两年,简澜浅与简家几乎断了所有联系。偶尔从财经新闻上看到简司琰的消息,知道他早已全面接手简氏集团,行事作风比简煜升更为凌厉,却也更懂变通,集团市值在他手中翻了几番。只是兄妹俩,始终没有过任何交集。
“让他等五分钟。”简澜浅喝完杯中的温水,整理了一下大衣的衣领,语气平静无波。后台的休息室里,简司琰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他比两年前清瘦了些,鬓角竟有了几缕不易察觉的白发,周身的疏离感依旧强烈,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疲惫。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看来,目光落在简澜浅身上时,有瞬间的失神。
眼前的女人,早已不是那个背着行囊头也不回离开家的小姑娘。她穿着剪裁得体的大衣,浆果玫红色的长发如今已变成了温柔的栗棕色,长度及肩,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丽。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不仅没有留下沧桑的痕迹,反而让她身上多了一种沉淀后的从容与力量。
“好久不见。”简司琰率先开口,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简澜浅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好久不见。找我有事?”她的语气平淡,没有怨恨,也没有亲近,就像在对待一个普通的熟人。
简司琰捏着雪茄的手指紧了紧,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道:“父亲……去年中风了,现在半身不遂,躺在疗养院。”简澜浅端着水杯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眼底也没有泛起任何波澜,只是轻轻“哦”了一声。这个反应似乎在简司琰的预料之中,他继续说道:“他清醒的时候,偶尔会提起你。”“提起我什么?”简澜浅反问,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没什么,就是反复问你过得好不好。”简司琰的声音低了些,“他老了,记性也不好了,很多事情都忘了,却还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在书房的角落里写东西,记得你考了年级第一那天,偷偷买了支钢笔想送给你,结果又因为面子,骂了你一顿。”
简澜浅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温热的触感传来,却暖不透心底那片早已结痂的地方。她想起小时候,确实在书房的抽屉里发现过一支崭新的钢笔,笔帽上刻着她的名字缩写,只是那时候,她以为是母亲偷偷买给她的,直到后来无意中问过母亲,她才知道,母亲从来不会记得这些细节。
原来,那个永远只会用打骂和指责来表达情绪的男人,也曾有过片刻的柔软。只是这份柔软,藏得太深,也来得太晚,晚到她早已不需要了。
“这些事,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简澜浅抬眸,目光平静地看着简司琰,“他的身体,你多费心吧。我不会去看他,也不想再和简家有任何牵扯。”她的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简司琰看着她眼底的疏离,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其实我今天找你,还有另一件事。”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简澜浅面前:“澜墨司集团想和你合作,投资你的新作品。我们不干预创作,只负责资金和宣发,所有的主动权都在你手里。”简澜浅低头看了看文件上“简氏传媒”的logo,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简总觉得,我现在还需要投资吗?”这两年,《未归岸》的版权收益让她早已实现了财务自由,更有无数资本捧着钱来找她合作,她之所以一直没有答应,只是不想让商业利益干扰自己的创作。
“我知道你不需要。”简司琰的目光坦诚了些,“这不是施舍,而是一次平等的合作。我看过你新小说的大纲,关于原生家庭与自我救赎的主题,很有深度。我的集团需要好的作品来转型,而你,或许需要更广阔的平台来让更多人看到你的故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这是我个人的决定,和父亲无关,也和股东无关。”简澜浅拿起文件,指尖划过那些条款,心里没有太多波澜。她知道简司琰的话有道理,她的新小说《岸与岸之间》,讲述的是三个不同背景的女性挣脱原生家庭束缚、彼此救赎的故事,确实需要更强大的宣发资源来传递其中的力量。“我需要时间考虑。”简澜浅把文件推了回去,“三天后给你答复。”简司琰没有强求,点了点头:“好。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找我。”他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只有姓名和电话号码,没有任何头衔。
简澜浅接过名片,放进大衣口袋里,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告辞。走出放映厅,深秋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起她的栗棕色长发。鹿雅跟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澜浅姐,你真的要和简氏合作吗?”“不知道。”简澜浅望着远处的霓虹灯,眼神有些飘忽,“但我知道,我不能因为过去的仇恨,而放弃一个能让更多人看到好故事的机会。”
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简澜浅的家在市中心一栋高层公寓里,装修简约而温馨,客厅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和漫画原稿,阳台上的绿植依旧郁郁葱葱,只是比两年前多了几盆多肉,胖乎乎的,格外可爱。
她换下大衣,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屏幕上是《缘生》的创作文档。光标闪烁,停留在女主角顾语墨的独白部分:“原生家庭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有的人一辈子都在挣脱,有的人却在挣脱的过程中,活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而我,只想做那个挣脱后,还能守住本心的人。”看着这段文字,简澜浅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两年前那个夜晚。父亲的巴掌,刻薄的辱骂,自己撕心裂肺的嘶吼,还有指尖那刺骨的疼痛……这些记忆,如同刻在骨子里的烙印,偶尔还是会在深夜里浮现。
但她不再像从前那样痛苦不堪了。这两年,她读了很多心理学的书籍,也接受过专业的心理疏导,学会了与自己的过去和解。她知道,那些伤痛是真实存在的,无法抹去,但她可以选择不让这些伤痛定义自己的人生。
她起身走到阳台,推开窗户,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如同一片星海。她想起粉丝们温暖的留言,想起《未归岸》上映时,那些被故事打动而流泪的观众,想起自己这两年走过的路,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三天后,简澜浅拨通了简司琰的电话。“我同意合作。”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但我有三个条件。第一,创作过程中,集团股东不得干预任何内容;第二,所有宣发方案必须经过我的同意;第三,合作收益的百分之十,将捐赠给关注原生家庭创伤的公益组织。”电话那头的简司琰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轻笑:“没问题,这三个条件,我都答应你。”
挂了电话,简澜浅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知道,与哥哥的合作,或许会引来很多非议,甚至会有人说她忘本,说她向现实妥协。但她不在乎,她只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事情。
合作的进程比想象中顺利。简司琰果然信守承诺,从未干预过她的创作,宣发方案也完全按照她的要求来。只是,两人因为工作原因,不可避免地要经常见面。
第一次项目会议,在简氏传媒的会议室里。简司琰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神情严肃,正在听团队成员汇报宣发计划。简澜浅坐在他对面,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和一条卡其色阔腿裤,气质干练。会议进行到一半,简司琰的助理敲门进来,递给他一份文件,低声说了几句。简司琰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平静,对众人说:“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宣发方案按照刚才讨论的修改,明天给我。”
众人散去后,会议室里只剩下简澜浅和简司琰。“出什么事了?”简澜浅收拾着自己的笔记本,随口问道。简司琰沉默了片刻,说道:“父亲的病情加重了,医生说可能撑不了多久了。”简澜浅的动作顿了顿,没有说话。“要不要去见他最后一面?”简司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简澜浅抬起头,看着简司琰眼底的疲惫与无奈,心里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淡淡地说:“不了。”
她不是不想见,而是觉得没有必要了。那个男人,在她的生命里,从未扮演过一个合格的父亲角色。他的存在,带给她的只有伤痛与阴影。如今他即将离世,她不想让自己的最后记忆,停留在他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简司琰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日子,简澜浅全身心地投入到《缘生》的创作和宣发筹备中。她和简司琰的见面依旧频繁,但大多是讨论工作,很少提及私人话题。
直到有一次,两人一起去外地考察拍摄场地,回程的飞机上,遇到了强烈的气流。飞机颠簸得厉害,机舱里一片混乱,尖叫声此起彼伏。简澜浅的脸色有些苍白,双手紧紧地抓着座椅扶手,身体忍不住发抖。她有轻微的恐高症,更害怕这种失控的感觉。小时候,她曾被简煜升锁在顶楼的阁楼里,整整一天。那天刮着大风,阁楼的窗户没有关好,风吹得窗户哐哐作响,她蜷缩在角落里,看着窗外晃动的树枝,吓得浑身发抖。从那以后,她就对这种失控的场景格外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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