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人性（2/2）

回到寝室后，纪恒越一直留意着门口的动静，直到晚上7点多，才听见“吱呀”一声，陈煦阳推门走了进来。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像是要下雨，手里的书包随意地扔在桌子上，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纪恒越本来想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他糟糕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陈煦阳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坐在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寝室里安静得有些压抑，纪恒越和其他舍友也没敢多说话，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到了晚上11点，寝室楼准时熄灯。纪恒越躺在床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了一眼陈煦阳的床铺——他似乎还没睡着，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纪恒越轻轻叹了口气，翻过身，不再多想，渐渐进入了梦乡。

夜色漫过窗棂时，简澜浅正对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出神。屏幕右下角的即时销售数据还在缓慢攀升——她以“曼华陀”为笔名写的那本青春成长小说《竹悦》，上架不足一个月，已经悄然铺满了十七个城市的书店展架。图书App的新书榜上，它从百名开外一路爬到第二十三位，评论区里攒了两千多条留言，有人说“在主角身上看到了自己的高中”，有人催着“求曼华陀大大开新文”。

简澜浅指尖划过触控板，点开后台的版税结算页面，数字跳出来的瞬间，她睫毛轻轻颤了颤。但她没敢把这份“小火”告诉任何人，包括同寝两年的舍友。寝室里很安静，上铺的文歆悦戴着耳机追剧，屏幕光映得她侧脸发暖；斜对面的罗飔恬正对着镜子贴面膜，时不时发出“嘶”的轻响；靠门的冯佳迪已经收拾好明天的课本，趴在桌上写日记。简澜浅把电脑屏幕往墙边挪了挪，确保从任何角度都只能看到她正在“写作业”的文档界面——那是她提前准备好的《应用物理》习题答案，用来应付偶尔投来的目光。她点开另一个浏览器标签页，切换到“听享”文学平台。这里的笔名是“晚璃”，头像是一盏孤零零的白色台灯，粉丝数只有三百多，最新发布的是一篇都市虐文《浮.愿》，目前更新到第五章。这是她高三那年写的旧稿，当时只敢在笔记本上偷偷写，如今翻出来修改时，那些关于爱而不得的细腻情绪，竟比当年更有实感。

“澜浅，你还在写作业啊？”罗飔恬揭吗？”简澜浅立刻按下快捷键，将“听享”平台的页面最小化，露出习题界面，语气自然：“我也刚写完这道，给你看看我的思路。”她指着屏幕上的解题步骤，余光瞥见周萌的目光扫过桌面，那里放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扉页写着“《浮.愿》修改笔记”，她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挡住，“其实关键是辅助线的做法，你看这里……”

等罗飔恬拿着笔记回到座位，简澜浅才松了口气。她从帆布包最底层摸出一个旧U盘，里面存着《浮.愿》的全部原稿和修改记录，这是她的“秘密仓库”，从不放在电脑硬盘里，每次用完都塞回包底，和充电器、纸巾混在一起，最不惹眼。

晚上九点半，舍友们开始陆续洗漱。简澜浅趁着文歆悦去洗手间的间隙，飞快地打开手机上的购票App，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签售会在邻市，周六上午十点开始，她需要订周五下午的高铁票，周日晚上回来，这样既不耽误周一的课，又能留出足够的时间。她选了一趟16:23发车的高铁，座位选在靠窗的位置，付款时特意用了自己的小号支付宝，账单备注写着“教材费”。

“澜浅，你手机亮度调低点，晃眼睛啦。”冯佳迪放下笔，揉了揉眼睛。“抱歉抱歉。”简澜浅立刻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屏幕暗得几乎看不清字，她凭着记忆确认了订单信息，然后退出App，假装刷起了校园公众号的推文。等张琪转过身，她才又点开购票记录，截图保存后，把截图放进加密相册，密码是她的生日加上笔名“曼华陀”的首字母。

十点整，寝室楼的广播响起熄灯提醒。简澜浅关掉电脑，把U盘塞进枕头下，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收纳袋——里面装着她为签售会准备的东西：三支不同粗细的签名笔（她试过，这种笔写出来的字迹最流畅）、五百张印有《竹悦》封面的书签（出版社寄来的，她偷偷藏了一半），还有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签售会当天要穿，显得正式又不张扬）。

她把收纳袋塞进帆布包的内侧口袋，那里有个暗格，平时放身份证和银行卡，舍友们从不知道这个暗格的存在。收拾完，她又检查了一遍桌面：习题册摊开在第三十二页，笔记本合上，笔放在旁边，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澜浅，你明天早上有课吗？”文歆悦关掉手机，打了个哈欠。“有啊，早八的英语课。”简澜浅躺下来，拉了拉被子，“你们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晚安。”“晚安。”舍友们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寝室里只剩下窗外传来的风声。简澜浅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被月光映出的树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枕头下的U盘。她想起下午出版社编辑发来的消息，说签售会现场会有读者提问，让她准备几个关于创作灵感的回答。她拿出手机，最后看了一眼“曼华陀”的后台数据：《竹悦》的销量又涨了一百多本，评论区新增了一条热评：“曼华陀大大什么时候开签售会啊？想去见真人！”她嘴角弯了弯，回复了一个“敬请期待”的表情，然后退出后台，切换到“晚璃”的账号——《浮.愿》的第五章另一条说“剧情好真实，哭死我了”。她回复了前者“后续会有反转”，回复了后者“谢谢喜欢”，然后关掉手机。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被子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简澜浅把手机放在床头柜最里面，用一本书挡住，这样早上舍友们起床时就不会看到。她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签售会的场景：读者们排着队，手里拿着她的书，眼里带着期待；她坐在桌子后面，微笑着签名，听他们说“我很喜欢你的书”。这些画面像小烟花一样在脑海里炸开，带着淡淡的暖意。

渐渐的，困意袭来，她的呼吸变得均匀，手指也放松下来，不再紧紧攥着枕头下的U盘。窗外的风声依旧，月光依旧，寝室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而简澜浅，就在这份宁静里，带着对签售会的期待，缓缓沉入了梦乡。

夜色越来越深，初秋的凉意彻底驱散了白日的燥热，城市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温柔的静谧。月亮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中，皎洁的月光像一层薄薄的银纱，轻轻覆盖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照亮了校园里安静的林荫道，树叶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偶尔有落叶从枝头飘落，打着旋儿落在地上；照亮了居民楼的窗台，零星亮着的灯光像是夜空中散落的星星，温暖而治愈；也照亮了街道旁的梧桐树，树影婆娑，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风轻轻吹过，带着桂花的甜香，拂过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拂过城市的每一条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