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无言（2/2）

手术室的灯灭时，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纪恒越站在原地，看着白布盖住爷爷的脸，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空了。母亲扑过去哭喊的声音，护士收拾器械的叮当声，窗外救护车的鸣笛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他转身走出医院，傍晚的风卷着雨丝打在脸上，凉得像冰，却没让他清醒半分。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叶瑾希发来的消息：“考得怎么样？”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悬在屏幕上，最终只按了锁屏键。

叶瑾希对着镜子涂口红时，顾卿遥正趴在她的床上，数着天花板上的格子。“姐，你都这么美了，还化妆？”她翻了个身，头发乱糟糟地像鸟窝，“难道要去见谁？”“一个摄影展，”叶瑾希用指腹晕开唇线，镜子里的自己眼尾微微上挑，“去不去？”顾卿遥“腾”地坐起来，光着脚跑到衣柜前：“去！不过我要穿你的裙子。”她扒开叶瑾希的衣柜，手指划过一排连衣裙，最终抽走那件淡蓝色的一字肩。

“那是我新买的！”叶瑾希转身时，顾卿遥已经套在了身上，裙摆刚过膝盖，露出纤细的脚踝。“借我穿一天嘛，”顾卿遥对着镜子转圈，裙摆飞起来像朵花，“你看我穿多好看。”叶瑾希无奈地敲她的头：“下次不许乱动我衣服。”顾卿遥吐吐舌头，跑去梳头发时，发尾还沾着昨晚的泪痕——她没提昨晚的争吵，叶瑾希也没问，有些伤口需要假装看不见。

摄影展在美术馆的顶层，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照得展区里的照片泛着柔光。顾卿遥对着一张星空照啧啧称奇，叶瑾希却停在一幅雨景前——照片里的少年撑着伞站在街角，背影落寞得像要融进雨里，像极了昨晚的纪恒越。“姐，快走啦，”顾卿遥拉她的手，“去吃冰淇淋！”

走出美术馆时，暮色已经漫上来。路过街角的清吧，落地玻璃窗里亮着暖黄的灯，叶瑾希的目光忽然定住——靠窗的位置坐着纪恒越，面前摆着杯没动过的威士忌，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指尖夹着的烟燃着，烟灰积了很长一截。他像是察觉到什么，忽然抬头望过来。

叶瑾希的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是本能地拉着顾卿遥往前走。玻璃窗映出纪恒越的身影，也映出她仓促逃离的背影，中间隔着透明的屏障，像隔着两个永远无法交汇的世界。“姐，你走那么快干嘛？”顾卿遥被拽得踉跄，“里面好像有帅哥看你呢。”

叶瑾希没说话，直到拐过街角，才松开紧握的手，掌心全是汗。回家的电梯里，顾卿遥哼着歌刷手机，叶瑾希靠在轿厢壁上，闭着眼睛都是纪恒越落寞的脸。他为什么会在清吧？是因为考试不顺，还是……她不敢往下想。

推开家门时，客厅里空无一人，顾浠的房间关着门，隐约传来压抑的哭声。顾卿遥吐了吐舌头，拉着叶瑾希溜回房间，关门前还不忘做个噤声的手势。换睡衣时，顾卿遥忽然说：“姐，你今天好像不太对劲。”叶瑾希正在解连衣裙的拉链，闻言动作一顿：“没什么，累了而已。”

卸妆水擦过脸颊，带走了口红的颜色，也带走了强装的镇定。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底的青黑藏不住。顾卿遥已经钻进被窝，抱着手机刷短视频，笑声清脆得不合时宜。

叶瑾希躺在自己的床上，点开微信，纪恒越的头像还是初中时拍的合照——他站在香樟树下，笑得露出虎牙，身边的她扎着马尾，手里举着满分的数学卷。他们有多久没那样笑过了？她点开对话框，输入框里的光标闪着，像在等一个答案。

“你还好吗？”

“今天看到你了。”

“爷爷……”

删删改改，最终什么也没发出去。窗外的月光爬上床沿，照得手机屏幕泛着冷光。叶瑾希放下手机，听见隔壁顾卿遥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很累。也许有些距离，是注定要存在的。就像玻璃窗内外的世界，看得见，却摸不着。

她闭上眼睛时，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天花板上模糊的影子，像谁没说出口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