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汇集FJA(2/2)
但没有。镜子里只有一片试图模仿中年妇女的、笨拙的苍白。
不,不对。如果活下来的是林晓,她为什么要模仿母亲?她大可以继续做她的林晓,最多是经历了丧母之痛。她何必大费周章,让自己变成最憎恨的母亲的样子?除非……她必须变成“林晚”,才能得到只有以“林晚”身份才能得到的东西?比如,母亲那份不菲的保险金?或者,掩盖一个只有“林晚”死了才能掩盖的秘密?
我的头又剧烈地痛了起来,两种记忆,两种身份在我脑海里厮杀、搅拌。“林晚”的记忆告诉我,她深爱女儿,愿意为女儿付出一切。“林晓”的本能和那些新发现的线索,却指向一个母女关系破裂、甚至隐含杀机的黑暗真相。
我分不清了。我究竟是谁?是重生归来,背负着丧女之痛的母亲林晚?还是……一个杀死了母亲,却窃取了母亲记忆、被困在罪恶感中的女儿林晓?
几天后,一位自称是母亲林晚老同学的张姨来探望我。她拉着“我”(林晚)的手,唏嘘不已,说着安慰的话。然后,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同情和神秘说:“小晚,你也别太难过。晓晓那孩子……唉,走了也好,省得你再为她那些事操心。那笔债,人死债消,你也算解脱了……”
债?什么债?我(作为林晚)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回事。家里经济一向宽裕,从未听说林晓欠下什么需要“人死债消”的巨债。
张姨看我一脸茫然,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意识到说错了话,赶紧岔开话题,匆匆告辞。
张姨的话像最后一块拼图。一个母亲不知道的,关于女儿的巨额债务。一个女儿在车祸前一天写下“她发现了。我完了”的绝望。一场发生在车祸前的激烈争吵。
所有的线索,都隐隐指向一个结论:林晓陷入了巨大的麻烦(很可能是债务危机),并被母亲林晚发现了。冲突爆发。然后,在车祸中,林晓可能……有意或无意地,导致了母亲的死亡。幸存的林晓,为了逃避债务和法律的制裁,利用记忆移植手术,将自己伪装成了母亲林晚。
如果是这样,那么现在住在这具年轻身体里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我必须证实这一点。
机会很快来了。医院要进行一次详细的神经认知评估,以检查记忆移植的融合情况。在一项潜意识联想测试中,医生会快速出示一系列词语,要求我说出第一时间联想到的词。
当“母亲”这个词出现时,我脱口而出:“控制。”
当“女儿”出现时,我联想到的是:“累赘。”
当“车祸”出现时,我脑海里闪过的,是“机会”。
连主持测试的医生都停顿了一下,在记录表上做了个标记。而我,感到一股冰冷的绝望淹没全身。这些联想的模式,完全不符合一个深爱女儿的母亲,更像是……一个对母亲充满怨怼的女儿。
评估结束后,我失魂落魄地回到病房,再次站在那面镜子前。这一次,我没有试图去微笑。我只是冷冷地看着,看着这张属于林晓的脸。
突然,镜子里的影像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嘴角,极其细微地、难以察觉地向上牵起了一个弧度。那不是“林晚”的温柔,也不是“林晓”的青春烂漫。那是一种……冰冷的、得意的、带着一丝嘲弄的弧度。
是我眼花了?还是……这具身体里真正的意识,那个属于林晓的、杀死了母亲的意识,终于在不经意间,露出了它隐藏已久的獠牙?
我抬起手,颤抖着抚摸镜面,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镜子里的人也同样抚摸着我。
你是谁?——我在心里无声地问。
镜子里的她,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地,慢慢地,凝聚起来,然后,无声地笑了。
或许,我永远也无法知道,在那场车祸的瞬间,方向盘究竟是如何转动的。就像我无法确定,此刻住在这具躯壳里的,是渴望重生的母亲亡魂,还是……一个完美伪装、窃取了他人人生的女儿。
我只是站在那里,与镜中的自己对峙。她是林晚,还是林晓?是受害者,还是凶手?
镜面映出我们相同的年轻脸庞,和其下纠缠不清、彼此吞噬的两个灵魂。答案,或许就藏在下一秒,那个即将成型、却永远无法真正完成的微笑里。
寂静的病房中,只有心脏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不知在为谁的生命,做着无用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