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汇集KK(2/2)
那只手冰冷而稳定,收拢了信用点和灰色芯片,然后,将那枚暗红色的、仿佛凝固着不祥之血的芯片,轻轻放在我的掌心。
触感冰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诡异的吸力,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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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跌撞撞地撞开公寓的房门,我像被无形的恶鬼追赶。那枚暗红色的芯片紧贴在我的掌心,像一块滚烫的烙铁,又像一块万载寒冰。它的重量感如此诡异,似乎不仅仅存在于物理层面,更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脏上,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而疼痛。
客厅的灯依旧只有一盏在苟延残喘地闪烁,将我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堆满垃圾的墙壁上。我冲进卧室,反手甩上门,沉重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震落了几缕墙灰。外面闪烁的灯光被隔绝了大半,卧室陷入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昏暗。
我扑到床边,粗暴地拽开床头柜抽屉。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抖,好几次才抓住那台黑色记忆植入器的冰冷外壳。连接线被胡乱地扯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当那枚暗红色的芯片终于被塞进接口时,“咔哒”的啮合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像一声冰冷的宣判。植入器侧面的指示灯亮起,不再是幽绿,而是变成了一种深沉的、近乎不祥的暗红光芒。
我重重地倒在床上,床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冰凉的枕套贴着滚烫的脸颊。没有片刻迟疑,我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将植入器的感应贴片狠狠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强烈的电流刺痛感瞬间炸开!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同时扎进颅骨深处,又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我眼前猛地一黑,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粘稠冰冷的黑暗洪流瞬间裹挟、吞噬。
预想中的温暖厨房没有出现。
视野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占据。不是夜晚的宁静,而是一种沉重的、令人绝望的、仿佛被活埋的窒闷。空气里没有食物的暖香,只有刺鼻的酒精味,浓烈得如同实质,混杂着呕吐物的酸腐气息,还有一种……恐惧的、冰冷的汗味。
视觉在黑暗中艰难地聚焦。我看到了……地板。深色的、冰冷的地板。视角很低,仿佛是趴着或者蜷缩着。剧烈的耳鸣声中,夹杂着粗重、混乱、饱含暴戾的喘息声,就在头顶上方,很近很近。
“贱人!你他妈……敢管老子?!”一个男人沙哑、含混、被酒精彻底侵蚀的咆哮声炸雷般响起,每个字都喷溅着毒液。这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刮过我的耳膜,直抵灵魂深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我的意识。
是他!那个“丈夫”的声音!但这一次,不再是记忆里被温柔对待的模糊背景音,而是带着如此赤裸、如此暴虐的实体感,就在耳边炸响!
沉重的脚步声踉跄地逼近,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视角猛地晃动、旋转!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拽住了“我”的头发!剧痛从头皮炸开,瞬间蔓延至整个头颅。视野天旋地转,身体被那股蛮力粗暴地拖拽、甩开!
“砰!”
一声闷响,骨头撞击在某种坚硬冰冷的物体上,剧痛从肩胛骨和脊椎瞬间传遍全身。视角定格。我终于看清了环境的一角:冰冷的瓷砖墙,墙角堆着几个空酒瓶,深色的液体在地板上蜿蜒……这是一个冰冷的、没有一丝烟火气的厨房角落。视线边缘,一只青筋暴突、指关节粗大的手,正死死地、残忍地揪着一把黑色的头发!
那只手……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凝固成尖锐的冰凌,狠狠刺穿了我的心脏。
那只手……小指外侧,一道极其熟悉的、斜斜的旧疤痕!像一条丑陋的白色蜈蚣,盘踞在皮肤上!
是我!那只手……是我的手!
不!不可能!幻觉!一定是植入的副作用!记忆错乱了!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因剧痛而变调的微弱呻吟从“我”的喉咙里溢出。这声音……
视线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移动。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每一格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越过那只揪着头发、带着我独有疤痕的恐怖的手,越过男人因暴怒而扭曲起伏的胸膛……视线终于,对上了一张脸。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崩碎。
散乱的黑发黏在苍白的额角和脸颊,嘴角破裂,一道细细的血痕蜿蜒流下。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穿透黑暗和记忆的迷雾,直直地看向……我的方向!不,不是方向!她看的,就是此刻正在“观看”这段记忆的“我”!那眼神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如同被彻底冻结的深潭,潭底却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与……一种洞穿灵魂的嘲弄!
她的嘴唇在颤抖,嘴角的血迹随着动作被拉扯开。一个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在我意识最深处炸开的气音,清晰地传递出来:
“酒里……我下了毒。”
“轰——!”
像一颗炸弹在颅内引爆!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所有的虚假堡垒,在这一瞬间被炸得粉碎!恐惧如同冰冷的岩浆,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不——!!!”
现实中的我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如同濒死的野兽。太阳穴上的贴片被巨大的力量猛地扯开,带下一小块皮肤,火辣辣地疼。我像被电击般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浑身被冷汗浸透,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卧室里死寂一片,只有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墙壁间碰撞回荡。眼前发黑,天旋地转。我剧烈地干呕着,胆汁的苦涩涌上喉咙。
假的!都是假的!是植入的幻觉!是那个该死的卖家搞的鬼!是芯片的副作用!
我拼命地对自己嘶吼,试图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香气,顽固地钻入了我因为恐惧而过度敏锐的鼻腔。
老姜的辛辣暖意、陈皮的清苦、浓郁的肉骨汤底……还有那丝若有若无的花雕酒香!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如同被浇铸的石膏。脖颈像生了锈的轴承,发出咯咯的轻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转向床头柜的方向。
就在那台闪着诡异暗红色指示灯的植入器旁边,静静地放着一只碗。
一只白瓷碗。碗口还氤氲着袅袅的热气。
碗里,盛着深褐色的、微微晃动的汤汁。几片被煮得近乎透明的雪梨片,静静地浮在汤面上,边缘微微卷曲。
和我刚刚在记忆里看到的,那锅翻滚着、被下了毒的醒酒汤,一模一样!
冰冷的麻痹感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冻结了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胃袋在疯狂地痉挛、抽搐。
碗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我的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几次才勉强捏住那张纸片的边缘,将它抽了出来。
惨白的打印纸上,只有一行冰冷的黑色宋体字,每一个笔画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眼球:
“亲爱的,今晚的酒好喝吗?”
纸张从我完全失去知觉的指尖滑落,无声地飘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后,一个声音,一个我魂牵梦绕、刻骨铭心,此刻却如同从地狱最深处飘来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清晰地在我身后响起:
“你猜,现在给你煮汤的是谁?”
那声音轻柔、温软,如同情人最甜蜜的耳语,却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彻底冻结。时间、空间、所有的感知,在这一刻被彻底撕裂、粉碎。
我像一个生锈的、即将散架的机器人,每一个关节都发出濒临极限的呻吟。颈椎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我用了全身的力气,一寸,一寸,极其缓慢地,扭过头去。
卧室那扇半开的、通往外面客厅的门框,被阴影切割成模糊的轮廓。在那片昏沉的暗影边缘,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光线吝啬地勾勒出她的轮廓。浅蓝色的棉质家居服,松松挽起的及肩黑发,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的颈侧。她微微侧着头,姿态放松,像只是刚结束厨房的忙碌,准备进来看看汤是否合口味。
我看不清她的脸,五官完全隐没在门框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只有一点微光,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上。那只手白皙、纤细,正随意地搭在门框上,指尖……轻轻地、有节奏地叩击着冰冷的木框。
嗒……嗒……嗒……
声音轻微,却如同重锤,一下,一下,精准地砸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末梢上。
她似乎察觉到我僵死的目光,那只叩击的手,忽然停住了。
阴影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点玩味的叹息。接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依旧轻柔,却像冰锥,狠狠凿穿了我最后的自欺欺人:
“呵……认出来了?” 她顿了顿,阴影里仿佛能感受到她唇角勾起的那抹冰冷弧度。
“我是苏晚,但你不是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