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静思（2/2）

承煜嗯了一声，看着案上的《大雍律》和“平安”二字，笑道：“看来二弟和小妹都来过了。”

“你二弟的律书修得不错，有仁心，也有法度。”青梧看着他，“你三弟性子烈，去北疆磨一磨也好，只是要嘱咐他，不可鲁莽，多听老将的劝。”

“儿臣都交代过了。”承煜坐在她对面，说起朝政，说起承砚断的案子，说起明玥新学的剑法，絮絮叨叨，像寻常人家的母子，而非朝堂上的帝后。

雪还在下，落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殿内暖意融融，烛火跳动，映着母子三人的身影，安静得像幅画。青梧看着承煜，他的眉眼越来越像萧景琰，却比父亲多了份温和；看着明玥，她的笑眼像极了自己，却比她多了份无忧无虑；想起承砚的沉稳，承锐的勇猛，忽然觉得，她的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了各自的路要走。

承煜坐了许久，起身告辞：“儿臣还要去处理奏折，晚点再来看您。”

“去吧，雪大，路上小心。”青梧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那明黄的颜色，像黑暗里的一盏灯，照亮了这深宫的路。

明玥也回偏殿练字了，殿内又恢复了安静。青梧重新坐回窗前，看檐下的冰棱渐渐融化，水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想起十六岁嫁入东宫的那日，红烛高照，萧景琰站在殿前，对她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想起承煜出生时，他笨拙地抱着孩子，笑得像个傻子；想起柳家案时，他们在长信宫争执，他打翻茶盏，她攥紧染血的帕子；想起他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对不起”……

那些爱与恨，那些争与让，那些不眠不休的夜晚，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仿佛都随着这两年的时光，沉淀了下来，像窗外的雪，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却滋养着来年的春。

画屏端来一碗银耳羹，轻声道：“娘娘，趁热喝吧，是御膳房新炖的。”

青梧接过碗，温热的甜意在舌尖化开。她望着窗外的雪，忽然笑了——战场的厮杀，深宫的算计，朝堂的权谋，争来斗去，费尽心机，终究抵不过此刻的安宁。檐下的雪，案上的墨，孩子们的笑语，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她的战争结束了。那些为沈家正名的执着，为孩子们铺路的艰辛，为这江山安稳的筹谋，都已尘埃落定。沈老将军的牌位入了太庙，沈家旧部得到重用，承煜的帝位稳固，承砚、承锐、明玥各得其所，她再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

而孩子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承煜要在龙椅上守护这万里江山，承砚要在刑部守护法度清明，承锐要在北疆守护国门安稳，明玥……她或许会嫁给一个温润的世家子，或许会像她一样，成为谁的铠甲与软肋，但无论如何，那都是属于她的人生。

雪渐渐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庭院的梅枝上，积雪反射出耀眼的光。青梧放下碗，走到廊下，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雪花在掌心融化，冰凉的触感让她灵台清明。

她的战争结束了，但生活还在继续。在这长乐宫的清寂里，在孩子们的成长里，在这江山的安稳里，她终于可以卸下所有重担，做回那个沈青梧，而不是皇后，不是太后。

远处传来明玥的笑声，大概是练剑赢了宫女，清脆得像风铃。青梧站在廊下，望着偏殿的方向，脸上漾起浅浅的笑意。

岁月漫长，余生可期。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