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后宫清寂（2/2）

承煜嗯了一声，想起那些宫嫔接旨时的模样，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对着长乐宫的方向叩首，心里忽然明白了母亲的用意。帝王的后宫从来不是风月场，是战场，是棋盘，母亲放她们走，是在为他清理棋盘，也是在给那些女子一条生路。

“只是……”承煜犹豫了一下，“贤太妃还是不肯回来，说要在寺里为父皇祈福三年。”

“随她吧。”青梧并不意外。贤妃一生争强好胜，如今卸下权柄，或许青灯古佛才是她最好的归宿。“派人多送些衣物吃食过去，别让她受了委屈。”

母子俩一时无话，殿内只有茶盏轻碰的声响。承煜看着母亲鬓边的白发，想起小时候她教他写字，说“字如其人，要端端正正”；想起她病中咳血，还在灯下看他的功课；想起她在父皇发怒时，总是不动声色地护着他们兄妹……喉头忽然有些发紧。

“母后，”他轻声道，“长乐宫太冷清了，要不要搬回凤仪宫？那里离养心殿近，儿臣也能常来看看您。”

青梧笑了笑，摇了摇头：“这里很好。清静，适合养身子，也适合……想想事情。”她望着窗外的老梅，“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江山要守，不必总记挂着我。我在这里，看着你们平安，看着国泰民安，就够了。”

承煜知道母亲的性子，决定的事不会改，便不再劝，只说：“那儿臣常来看您。今日御膳房做了您爱吃的栗子糕，儿臣让人带来了。”

画屏笑着去取糕点，殿内的气氛渐渐暖了起来。青梧看着儿子，忽然觉得，这些年的辛苦都值了。承煜仁厚却不软弱，聪慧却不张扬，比他父皇多了份体恤，比她多了份果决，将来定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夕阳西斜时，承煜起身告辞，临走前又叮嘱了几句天冷加衣的话，像小时候那样，啰嗦却贴心。青梧送到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才慢慢转身回殿。

暮色渐渐漫进长乐宫，画屏点亮了烛火，昏黄的光晕将青梧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有些单薄。她走到那个樟木箱前，打开铜锁，里面是几件半旧的襦裙，还有一支沈老将军送她的玉笛。

她拿起玉笛，凑到唇边，却没有吹。当年在雁门关，她能吹《折杨柳》，能吹《关山月》，如今对着这深宫冷月，却不知该吹些什么。

画屏收拾着茶盏，见她对着旧物出神，轻声道：“娘娘，夜深了，歇息吧。”

青梧放下玉笛，将箱子锁好：“嗯，睡吧。”

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青梧忽然觉得很安心。没有了后宫的纷争，没有了帝王的猜忌，没有了沈家的重担，她终于可以像个寻常妇人那样，守着一座静宫，看着孩子们长大，看着岁月流逝。

十六岁嫁入东宫的那日恍如隔世，却又仿佛就在昨天。那些爱过的，恨过的，牵挂过的，终究都成了过眼云烟。

她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或许，这清寂的长乐宫，才是她真正的归宿。没有红墙绿瓦的富丽，没有权谋算计的纷扰，只有岁月静好，和一份历经沧桑后的释然。

夜风穿过长乐宫的回廊，吹得檐角的铁马轻轻作响，像谁在低声哼唱一首古老的歌谣，温柔地，陪伴着这深宫岁月里，最后一抹安静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