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帝王孤影（2/2）

直到岁月磨去了他的锋芒，让他坐在这空旷的御书房里，才看清那些猜忌有多可笑。她从未想过争什么，只是想守住自己认定的“道”——对他的爱，对孩子的教，对沈家的护，对天下的责，都坦坦荡荡，从未藏过半分算计。

是他自己，被这龙椅上的孤高困住了。总想着用制衡、用权术、用联姻来巩固一切，却忘了最该珍惜的，是那个愿意在大雪天等他归来，愿意为他打理内库、抚养子女，愿意在他猜忌时依旧挺直脊梁说“我问心无愧”的人。

“李德全，”萧景琰忽然开口，声音沙哑，“皇后……这些年，有没有说过朕的不是？”

李德全愣了愣，仔细回想：“娘娘从不议论陛下，只偶尔跟小殿下们说，陛下肩上担子重，要体谅父皇。”他顿了顿，补充道，“上次沈将军从前线送回北境的雪莲，娘娘让人挑了最好的，说‘给陛下补补身子’，还亲自看着炖成了汤。”

萧景琰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得发疼。他想起那碗雪莲汤，当时只觉得是她示好的手段，喝得极慢，如今才品出里面藏着的关切，像北境的雪水，清冽却绵长。

他又看向沙盘，狼山的峡谷里，沈策的小木剑始终对着北狄的方向，从未有过半分动摇。就像青梧，无论他如何猜忌，如何争执，她待他、待孩子们、待这天下的心意，从未变过。

变的是他。是他在权力的漩涡里，渐渐忘了初见时的心动；是他在帝王的孤影里，渐渐习惯了用怀疑代替信任。

窗外又传来明玥的欢呼声，大概是练会了新剑招。萧景琰站起身，走到案前，拿起那本泛黄的内库账册。青梧的字迹依旧工整，在“七月，停办七夕宴，购粮赈济灾民”的批注旁，他当年用朱笔圈了个“准”，如今看来，那圈里藏着的，是他对她的亏欠。

他忽然想去看看青梧，像年轻时那样，不说权谋，不谈朝政，只问问她，北境的雪莲是不是还像当年那样难采，明玥的剑法学得怎么样了，承煜处理南境盐税时有没有犯倔。

可脚步刚迈出去，又停住了。帝王的骄傲，多年的隔阂，像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这短短几步路。他终究还是坐回了龙椅上，指尖再次拂过沙盘里的小木剑，仿佛这样就能触到一点她的温度。

御书房的日头渐渐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沙盘上，像一座孤峭的山，守着狼山的风雪，守着未说出口的歉意，也守着那份被岁月尘封，却从未真正消失的爱。

而凤仪宫的庭院里，青梧正教明玥收剑。小姑娘额角冒汗，却笑得灿烂：“娘，等我学好了剑法，就去北境找二哥哥，跟他一起杀敌人！”

青梧摸了摸她的头，目光望向北方，那里有她的兄长，有她的牵挂，也有她与萧景琰初见时的风雪。她轻轻笑了笑，眼底的平静里，藏着岁月赋予的通透——有些爱，不必说破，不必强求，守着彼此的责任，看着孩子们长大，便是最好的结局。

只是御书房里的那个人，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她的世界从未关过门，只是他迟迟没有放下帝王的孤影，勇敢地走进来。

檀香依旧在燃，沙盘依旧在沉默，帝王的孤影，在日渐浓重的暮色里，显得愈发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