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石壁隐玄(2/2)
“嗡……”
整面山壁猛地一震,发出一阵低沉浑厚、仿佛来自远古洪荒时代的嗡鸣声。那声音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力量,仿佛沉眠地底的巨龙翻了个身。与此同时,那幅星象浮雕上所有被激活的线条骤然间清光大盛,光芒如水银流转,循环往复,竟真个将一片微缩的、闪耀的星空完美地镶嵌在了这灰黑的山体之上!星光与卦象交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神秘与庄严!
紧接着,一阵沉重无比、仿佛锈蚀了千百年的“扎扎扎”机括转动声,闷雷般从山体深处沉闷地传来。伴随着这令人牙酸的声音,星图正下方那原本严丝合缝的山壁,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一道狭窄的缝隙!那缝隙仅容一人侧身勉强通过,边缘光滑如镜,绝非天然形成。一股混合着千年尘土、阴冷潮湿的空气、以及某种若有若无、奇异而古老的檀香味道的气息,从中扑面而出,带着岁月的沉淀与神秘的诱惑。
成功了!王悦之望着那漆黑的入口,胸口剧烈起伏,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期待涌上心头,几乎要呼喊出来。
山阴先生脸上也露出一丝了然与满意的神色,但他并未被喜悦冲昏头脑。他侧耳贴近那缝隙,凝神倾听内里动静片刻,又伸出手指,仔细摩挲着那缝隙边缘光滑异常的切面,眼中闪过一丝感慨。良久,他才缓声吩咐道:“入口已开,然内里乾坤未卜,吉凶难料。阿竹,你便守在外面,隐匿形迹,谨慎戒备。若有任何异动,依老法子示警,不可妄动。”
“是,先生。”阿竹躬身领命,没有丝毫犹豫。他持刀退至一旁岩石阴影之中,几个起落间,气息便已收敛得近乎于无,若非亲眼知其所在,几乎无法察觉,俨然已与周围山石林木化为一体。
“小友,随我来。”山阴先生自怀中取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柔和朦胧光晕的夜明珠,那光芒虽不强烈,却足以驱散近前的黑暗。他当先一步,身形微侧,便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道仅容一身的狭窄缝隙。王悦之不敢怠慢,深吸一口那带着古老气息的空气,定了定神,紧随其后,也侧身挤了进去。
缝隙初入时极为逼仄,四周石壁冰冷潮湿,紧贴着身体,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但仅仅向内行得十余步,眼前豁然开朗,狭窄的缝隙竟变成了一条明显由人工开凿而成的、宽阔齐整的甬道!这甬道向下倾斜延伸,宽可容两人并肩而行,高约一丈,四壁皆是用利器打磨得相当平整,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因年代久远而已然模糊不清的壁画与难以辨认的古篆铭文,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沧桑古老气息扑面而来,仿佛瞬间将人拉回了遥远的过去。
更令人称奇的是,此地的空气虽然带着地底的阴凉,却并无丝毫沉闷浑浊之感,反而有种奇特的、微弱的流通感,显然此处的通风系统设计得极为精妙,历经千年仍能运转。山阴先生手中夜明珠的光芒有限,仅能照亮前方数丈之地,再往深处,便是无尽的、吞噬一切的黑暗,仿佛直通地肺,幽深得令人心悸。
王悦之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在这寂静得只能听到彼此呼吸与脚步声的古老甬道中,显得格外清晰。这里,就是昔日那位狂生司空渺可能踏足过的地方?那关乎自身性命、家族恩怨的《中景经》残篇,会藏在这幽深的地底某处吗?每一步踏出,都仿佛在走向一个未知的谜团核心。
两人一前一后,借着夜明珠的微光,沿着这向下延伸的甬道,小心翼翼地向那深邃的黑暗深处走去。空旷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通道中回荡,传出去很远,又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更添几分神秘与诡谲。
***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就在王悦之与山阴先生的身影彻底没入那山腹甬道深处之后。
距离那处隐秘入口约百丈之外,一棵枝干虬结如龙、树冠亭亭如盖的千年古松之上,一道几乎与斑驳树影、深褐枝干完全融为一体的灰色身影,缓缓放下了手中一具特制的、镜筒极长的黄铜“千里镜”。
此人一身灰褐色劲装,与古松树皮颜色别无二致,脸上蒙着同色面巾,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却又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他整个人的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若非亲眼所见,即便走到近前,也极难察觉其存在。
他动作轻缓地从怀中取出一本用某种薄而韧的皮纸订成的册子,以及一杆小巧的细笔,就着从浓密松针缝隙间透下的、破碎而微弱的天光,飞速记录起来,笔尖划过皮纸,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声:
“未时三刻,目标二人:山阴(身份高度存疑,极精古星象、机关、易理),王昕(身份确认,乃琅琊王氏后人王悦之,身负墨咒,修《黄庭》真气,纯正中和)。已于‘丈人峰’东南麓,第三处疑似点(特征:星图八卦复合锁),成功开启,现确认其为有效入口,二人已深入。”
“开启方式详录:以特定古星象序列,结合异种八卦能量流转象征,依次激发(具体星位、卦象、力道、意念属性序列已另页密录)。注:王悦之为主导真气注入者,操控力精妙入微,与星图锁钥契合度异常之高,疑似其体内墨咒或功法与目标物产生深层共鸣。”
“第三方动向汇总:五斗米教众活动频繁,于前山及后山部分区域反复搜索,似已掌握秘宝大致出世区域,但未发现此特定入口。九幽道行踪诡秘,痕迹几无,意图难测。另发现两股疑似身负北魏官面背景之暗探,活动于外围,监视各方,其具体意图不明。”
写罢,他熟练地收起册子与笔具,动作干净利落,不留丝毫痕迹。随即,他再次无声无息地举起那具沉重的千里镜,目光如冰,开始细致而耐心地扫描着入口周围的山林、每一处可能藏人的崖壁、乃至天空云朵的异动,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此人便如同一个绝对冷静、绝对客观的旁观者,隐匿于最黑暗的角落,只是观察、记录、评估。他仿佛一个沉默的史官,忠实地记录下一切与“泰山秘宝”相关的动向,自身却超然物外。那目光冷静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波澜,仿佛下方正在上演的探索秘辛、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都只是一盘错综复杂、值得细细记录的棋局。
然而,就在他这具千里镜视野难以触及的另一处、更为高耸陡峭的山崖之上,几块巨大岩石投下的、浓重得化不开的阴影,忽然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扭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比那灰衣人更加幽暗,更加难以捉摸,也正无声无息地蛰伏着,将下方的一切,包括那棵古松上的记录者,都尽收眼底。其气息之幽隐,如同暗夜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