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九重宫深(1/2)
紫宸殿的奢靡与疯狂,如同一个不断旋转的漩涡,吞噬着理智与人性。刘伯姒行走在朱红宫墙投下的巨大阴影中,只觉得每一块砖石都冰冷刺骨,仿佛浸透了无数无声的血泪与阴谋。这些天寻访探查得来模糊的词语和隐约猜测如同鬼魅般在她脑海中盘旋,与刘彧如今癫狂、猜忌的嘴脸重叠,催生出一个令人战栗却又不甚清晰的猜想。
她需要答案。但这答案,定然藏在九重宫阙最幽深、最污秽的角落,被重重权力与谎言包裹,绝非轻易可得。
她没有动用风雨楼明面上的力量,那太容易打草惊蛇,惊动刘彧遍布宫中的眼线,尤其是阮佃夫掌控的禁中侦缉之力。她换上了一身浆洗得发白、毫不起眼的低等宫女服饰,用灰粉略微遮掩容色,借着黄昏交接班的嘈杂,如同滴水入海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宫廷最底层的人流中。
她的目的地是“寿安所”——宫中安置那些早已失势、无依无靠、甚至因知晓太多而被刻意遗忘的老宦官和老宫女的偏僻角落。这里仿佛被时光遗忘,空气中弥漫着草药、衰老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与紫宸殿的甜腻奢华形成刺对比。
昏暗的油灯下,几个身影佝偻着,眼神麻木空洞,如同没有灵魂的傀儡。刘伯姒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角落一个独自发呆的老宦官身上。他年纪极大,满脸皱纹沟壑纵横,手指扭曲变形,但身上那件虽旧却依稀能辨出昔日内侍省高阶宦官制式的服饰,表明他曾经接近过权力的核心。
她缓步走近,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默默地将一小块用干净帕子包裹、还带着体温的精细糕饼,轻轻放在他枯瘦如柴、布满老年斑的手边。然后,她模仿着那些刚入宫不久、怯懦小宫女的姿态,垂首站在一旁,似乎在等待什么吩咐。
老宦官迟钝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缓慢地转动,看了她一眼,又漠然地垂下,对那糕饼似乎毫无兴趣,对眼前的人也视而不见。
刘伯姒并不气馁,她知道这些深宫老人早已心如死灰,撬开他们的嘴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技巧。她连续三日,在同一时间,带着不同的、却都是宫中底层难得一见的精致吃食前来,每次都是默默放下,稍站片刻便离开,从不多言。
直到第四日,当她再次放下一点肉脯时,那老宦官干瘪的嘴唇终于蠕动了一下,发出几乎听不清的、刮擦般的声音:“……小丫头……哪个宫的……心思倒巧……”
刘伯姒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怯懦,低声道:“回公公,奴婢……奴婢是尚服局的杂役……见公公这里清静,偷懒过来躲会儿差事……”她故意说得含糊,留下攀谈的由头。
老宦官似乎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却慢慢伸出手,将那块肉脯攥在了手里。
又过了两日,刘伯姒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才在一次放下食物后,状似无意地低声叹息:“唉,今日整理旧库房,看到好些早年嫔妃娘娘的旧衣,绣工真真是好,料子也金贵,可惜……好像都没什么福气,很年轻就……没了。真是红颜薄命。”
老宦官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攥着食物的手微微收紧。他没有抬头,良久,才发出梦呓般沙哑的声音:“福气?……这宫里头……最不值钱的……就是福气……尤其是……生了皇子的福气……”
刘伯姒的心猛地一跳,屏住呼吸,不敢打断。
老宦官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恐怖的回忆,眼神空洞地望着跳动的灯花,声音飘忽:“……淮阳王那时候……哦不……是陛下刚登基那会儿……宫里头的孩子……像雨后的蘑菇……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可奇怪啊……生孩子的娘娘们……却像那开败的花……没几天就……唉……说是产后风、血山崩……都是没福分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悲凉,仿佛每一个字都沾染着血腥气:“……白绫……朱砂……还有……那哭都没声儿的……半夜里……抬出去的……造孽啊……真是造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