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墨莲噬心(2/2)
殿内烛火已燃尽大半,光线愈发昏暗。寒风从门缝窗隙中钻入,吹得他一个激灵。但见地上银算筹不知何时排成奇异阵型,恰似北斗七星方位,令他心中又是一凛。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向灼痛的心口。指尖触及的皮肤一片滚烫,那热度竟似活物般跳动,与心跳节奏隐隐相合。
甚至……有些凸起?触手处纹理分明,似是什么符文图腾。
王悦之的心猛地一沉。他颤抖着手,猛地扯开层层衣襟,露出苍白的胸膛。衣带划过皮肤时带起一阵战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
借着残烛微弱跳动的光芒,他低头看去——
只见左胸心口处,原本平滑的皮肤上,赫然浮现出一个印记!
那印记约莫婴孩拳头大小,颜色黯淡,呈一种诡异的墨紫色,由七片花瓣组成,形态奇异,似莲非莲,边缘模糊,仿佛墨汁滴落宣纸洇开,又似某种古老的符文,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细看时,每片花瓣上都缀着细如蚊足的咒文,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闪烁。
此刻,那墨莲印记正微微散发着热量,灼痛感正是由此而来。那热力忽强忽弱,似有生命般在他心口脉动。
王悦之的指尖轻轻抚过那凸起的纹路,触感冰凉而滑腻,与他滚烫的皮肤形成诡异对比。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让他汗毛倒竖!这寒意直透丹田,竟与他家传的养生调息之法产生抵触,引得内息逆流。
这不是病症!
绝非太医署所说的什么“心脉劳损,邪气入体”!
哪有一种病症会显现出如此规整、如此邪异的图案?莫非是江湖中传说的蛊毒或是更为阴邪的咒术印记?
梦境与现实在这一刻轰然交汇!乌衣人的捶打、心口的灼痛、这凭空出现的墨莲印记……蛊毒亦或巫咒?
昔日名门子弟交游宴饮之际,曾听得谢氏那位浪子酒后提及的五斗米教邪宗秘术,以蛊毒为引,以咒力无形,中毒咒者身现异纹,受尽折磨而亡……当时他只当是奇闻异谈,一笑置之。遥想当年,那人青衫磊落,谈笑间引经据典,却总带着几分超然物外的疏离。当时他吟诵的那句恨我君子志,不获岩上泯,如今想来竟似谶语。
殿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沙沙”声,似是脚步声,又似是某种东西拖过地面的声响。这声音忽左忽右,似是在殿外绕行,分明是有人踏着九宫步伐!
王悦之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电,射向声音来源的黑暗角落,同时迅速拉拢衣襟,遮住心口的秘密。蓦的那声音却又消失了,仿佛只是错觉。但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檀腥符石之气,分明是有人刚用过巫蛊符箓之术。
偏殿内重归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如鼓的心跳。他耳力极佳,隐约听得十丈外有衣袂破空之声,来人轻功竟不在当世一流高手之下。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攥紧了双拳,指节泛白!殿外声息稍纵即逝,瞬乎飘远,几不可查。
心口的墨莲印记依旧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灼热,无声地提醒着他——这并非结束,而是某种更可怕的开端。他忽然想起祖父临终前紧握他的手腕,反复叮嘱:“琅琊王氏子孙,切记远离五斗米道邪宗……”当时只当是老人呓语,如今思来,字字皆是血泪警示。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忽见一只乌鸦掠过檐角,赤红的眼珠似在殿内瞥了一眼,发出凄厉的啼叫。
建康城的这场风雨,似乎才刚刚开始。而他王悦之,已身不由己地卷入了风暴的最中心。想他年少成名,弱冠之年便官至五品,如今竟遭此邪术暗算,莫非真是琅琊王氏气数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