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苟道与王道（1/2）

唐龙躺在床上，嘴角咧开，正做着不知什么美梦，口水差点流到枕头上。梦里他或许正驾驶着最新型的机甲，在星海中驰骋，或许正接受着万千民众的欢呼，又或许……只是食堂今天不限量供应的红烧肉盖饭格外香。对于这个年纪的他来说，快乐总是如此简单而直接。

“哐当！”

冰冷的金属摩擦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并非传统的门轴转动，而是自动门被强制解锁滑开的噪音。一个浑身闪烁着冷硬金属光泽，眼窝处冒着渗人绿光的机器人教官，提着一个硕大的、桶壁还凝结着冰霜的水桶，迈着精准而沉重的步伐走了进来。它的金属脚掌踏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每一步都像是敲击在心脏上的重锤。

与此同时，在隔壁房间。

高洋正以一个近乎标准的军人睡姿仰面躺着，呼吸平稳悠长，胸膛规律起伏。单从外表看，他睡得比隔壁的唐龙还要沉。但如果有高精度的生理监测仪，便会发现他的心率比深度睡眠者稍快，肌肉也保持着微弱的、随时可以爆发的张力。更细微的是，他那闭合的眼皮在轻微而快速地颤动着，仿佛在快速眼动期，又像是在……警觉地聆听着外界的一切声响。

当隔壁传来唐龙那声标志性的、凄厉到能刺破合金墙壁、足以让耳膜产生共振的惨叫时，高洋猛地睁开了双眼。

眼中没有丝毫刚醒时的迷蒙与混沌，只有一片历经世事沉淀后的清明，以及一种“该来的终究会来”的了然。他甚至无声地、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以及一丝对自己精准预判的满意。

“开始了……”他在心里默念，耳畔仿佛已经提前响起了机器人教官那沉重的、毫无生命气息的金属脚步声，正沿着走廊，不疾不徐地朝着自己的房间逼近。“按照‘原着剧情’和这该死的‘新手训练营’逻辑，下一个被‘特别关照’的，九成九就是我这个和天命之子挨在一起的‘幸运儿’了。”

没有丝毫犹豫，高洋如同一个被按下快进键的精密仪器，瞬间动了起来。一个灵巧到与这具年轻身体似乎有些不符的翻身，悄无声息地双脚落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穿衣、套裤、整理领口、扣上风纪扣……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在昏暗的光线下，只用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他就已经穿戴整齐，军容一丝不苟。

作为一个在It行业摸爬滚打二十多年，深谙“流程”、“规则”和“KpI考核”残酷性的前中层管理，他早已将“适应规则而非对抗规则”刻入了骨髓。在明显处于弱势的新手期，把宝贵的精力和体力浪费在无谓的对抗、抱怨以及因此带来的额外惩罚上，是极其愚蠢且不专业的行为。精准预判，提前准备，最大限度降低风险，这才是他信奉的“苟王”之道。

果然，几乎是在他扣好风纪扣的下一秒，房门滑开，那个提着冰桶的金属骷髅头探了进来，冒着绿光的电子眼瞬间锁定了床铺的位置——预判中本该躺着一条“懒虫”的地方。

然而，它看到的却是一个身姿笔挺、军容严整，甚至眼神（在高洋极力伪装下）充满了“对新一天训练期待”与“对教官敬畏”的士兵。

“列兵高洋，已准备就绪，等待长官指示！”高洋“啪”地一个干净利落的立正，声音洪亮，在狭小的房间内回荡，动作标准得可以拿去当教学示范。

机器人教官那举起冰桶的机械臂，瞬间僵在了半空中。它那由芯片和程序构成的逻辑核心，显然在处理这种“超纲”情况时遇到了些许障碍。数据库里预设的“惩罚懒散新兵标准化流程V1.0”似乎找不到匹配的启动条件。那双冰冷的电子眼在高洋笔挺的军服、一丝不苟的头发和毫无睡意的脸上来回扫描了足足三秒钟，绿光闪烁的频率都似乎变得有些紊乱。

“……很好。”最终，它放下了冰桶，冷漠的合成音里似乎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因逻辑冲突而产生的卡顿，“保持警惕。现在，立刻到训练场集合！”

“是，长官！”高洋大声回应，声音中气十足。然后，他迈着标准而有力的齐步，甚至抢在教官之前，步伐沉稳地走出了房间。经过隔壁唐龙房间时，他眼角余光迅速瞥见里面的景象：唐龙正被另一个机器人教官像拎小鸡一样，毫不客气地从湿漉漉的床上提溜起来，然后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和更加响亮的惨叫，被一脚踹飞，整个人五体投地般惨叫着扑倒在冰冷坚硬的训练场地板上。

高洋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心中默默为这位未来的顶头上司、如今的难兄难弟点了一根蜡：“唐龙同学，对不住了。不是哥们儿不仗义，实在是新手期血量薄，经不起这么折腾啊。您老人家主角光环厚实，多抗点伤害，算是帮老弟我吸引火力了。老弟我先稳一手，日后必有厚报……至少保证不跟你抢红烧肉。”

他走到空旷的训练场，自动在另外四名如同金属雕塑般矗立着的机器人教官面前站定，身姿挺拔如松，目不斜视。当唐龙迷迷糊糊、骂骂咧咧、浑身湿透且屁股上还带着个清晰脚印地被驱赶到训练场时，看到的就是高洋这副“模范新兵”、“训练营标兵”的耀眼模样。

“哟，高洋，你……你小子怎么回事？”唐龙揉着摔疼的膝盖，龇牙咧嘴地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你昨晚没睡？还是这帮铁疙瘩给你开小灶了？”

高洋立刻目不斜视，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语速极快地低语：“闭嘴！立正！站好！不想屁股再挨电鞭就照做！眼神放空，别跟它们对视！”

唐龙被他这连珠炮似的低喝弄得一愣，虽然满心疑惑，但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和之前冰水的刺骨寒意还记忆犹新，下意识地模仿着高洋的样子，努力挺直腰板，摆出自认为最标准的站姿。果然，旁边一个机器人教官刚刚抬起、闪烁着噼啪蓝色电火花的鞭子，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又缓缓放了回去。

唐龙偷偷松了口气，递给高洋一个“算你厉害”的眼神。

高洋心中却无半分得意，反而更加警惕。这只是第一关，暂时的安全不代表后面就能轻松。他飞速地观察着另外四名机器人教官，试图从它们细微的站位、扫描视线的规律中分析出更多信息。“四个教官，站位呈半包围结构，覆盖所有角度，无视觉死角。扫描射线有固定频率，看来是程序化巡逻……嗯，得记下这个规律。”

接下来的虚拟海水游泳训练，高洋更是将他作为“职场老六”和“项目管理专家”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他绝不抱怨水温过低或者距离过长，也不像唐龙那样，一开始就试图用装昏或者骂骂咧咧来挑战教官的底线（结果自然是换来更长时间的浸泡和更严厉的呵斥）。他严格按照教官要求的姿势进行游动，每一个动作都力求标准。

但他游动的姿态……细细看去，却透着一股子异样的“高效”和“经济”。手臂的划水幅度，腿部的打水频率，都仿佛经过精密计算，用最小的能量消耗，维持着必要的推进力。他像一条经验丰富的老鱼，在水中悄无声息地滑行。每当机器人教官的注意力被大呼小叫、不断呛水的唐龙吸引过去，电子眼中绿光频繁闪烁地给予“重点关照”时，高洋就会悄咪咪地、极其细微地调整自己的泳姿和呼吸节奏，将体力消耗降到最低。同时，他那双耳朵如同最高效的信息接收器，高高竖起，不放过教官对唐龙吼出的任何一句指导、纠正甚至是辱骂——这些，在他听来，都是极其宝贵的、关于如何在这个变态训练中生存下来的“用户需求”和“系统反馈”。

“20公里虚拟海域？啧，这训练量对于刚入伍、身体还未完全适应期的新兵来说，简直是反人类的‘996福报’，不，是‘007IcU’模式。”他一边机械地划水，一边在心里快速进行着Swot分析（优势、劣势、机会、威胁），“不过，从教官对唐龙的呵斥内容分析，‘保持呼吸节奏’、‘控制身体核心平衡’、‘减少不必要的动作’是关键考核点。能量消耗必须精打细算，这就像项目预算，必须花在刀刃上……”

轮到射击训练时，高洋更是将“苟”之一道，提升到了战略层面。他没有像唐龙那样，凭借过去玩电动游戏的经验，一开始就自信满满地宣称自己是“电动枪高手”（结果立刻被教官丢去进行“百米外射击苍蝇翅膀”的地狱级挑战，差点被打崩心态）。相反，他摆出了一副十足的“职场新人”面对“技术大牛”时的谦逊姿态，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笨拙”。

“报告长官！”高洋举起手，声音洪亮但语气极其诚恳，“我对实弹射击的理论知识和操作流程缺乏系统认知，基础薄弱！恳请长官详细指导基础动作要领和安全规范！”他的眼神充满了“求知欲”，姿态放得足够低。

这种态度，显然让程序设定中包含“传授军事技能”模块的机器人教官感到……“舒适”？它眼窝中的绿光似乎都柔和了那么一丝（也许是错觉）。于是，在唐龙因为骄傲和嘴硬，正在与“百米射苍蝇”以及随之而来的加倍惩罚苦苦搏斗时，高洋正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最基础的握枪姿势、贴腮位置、呼吸控制以及扳机扣压的力度。他甚至在得到允许后，反复拆卸组装了几种基础型号的激光步枪和实弹手枪，手指触摸着每一个零件，默默记下它们的结构特点、可能出现的故障点以及保养要点。

“武器，是保命和完成任务的工具。在It行业，熟悉服务器架构和网络协议，比单纯会写代码更重要。在这里，熟悉武器，了解其极限和弱点，比单纯打得准，在关键时刻更能增加生存概率。”他暗暗想着，将这视为一项重要的“基础设施搭建”工作。

当一天的折磨……不，是训练暂时告一段落，唐龙饿得前胸贴后背，最终忍无可忍，赌气地用训练用的微型爆破炮蛮横地炸开餐厅墙壁，冲进去寻找食物时，高洋正靠在自己房间那坚硬的床板上，就着凉水，小口啜饮着味道寡淡但能提供基础能量的营养液（这是他利用之前前往餐厅的短暂时间，凭借中年人的谨慎、观察力和不那么在乎的“脸皮”，在混乱中眼疾手快地从配给台上多顺了几瓶藏起来的战略储备）。

他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默默地在脑中复盘今天的训练内容：机器人教官的行为模式、训练项目的内在逻辑、唐龙触发的各种“意外事件”及其后果。同时，他根据白天的观察和记忆，开始在脑中逐步构建这个训练基地的粗略结构图，标记出可能的通道、功能区域以及监控盲点（如果存在的话）。

“机器人教官逻辑严密，执行程序一丝不苟，但缺乏变通，应对计划外状况时反应略显僵化。训练项目虽然变态，但目的性极强，旨在极限压榨潜力，培养战场生存本能。唐龙那边闹出那么大动静，除了既定惩罚，并未引来更高级别的警戒或额外制裁，这说明在非核心训练时间，它们的监控有一定限度，或者更关注训练‘结果’而非士兵的‘非违规性过程行为’……嗯，这些都是潜在的可利用点，是系统的‘漏洞’或者‘可优化空间’。”

窗外（或许是模拟出来的景象），唐龙似乎为了驱散黑暗和恐惧，正抱着一挺连射激光枪，用疯狂而毫无节制的扫射，将远处的靶标乃至部分景观打得碎屑纷飞，枪口焰映亮了他那张带着疲惫、愤怒却又有一丝发泄快感的脸。

而房间内，高洋已经初步规划好了明天的训练策略：继续扮演“听话但资质平庸、需要勤能补拙”的士兵形象，主动降低教官的期望值，避免被过早贴上“重点培养”（往往意味着重点折磨）的标签。同时，暗中观察学习，尤其是紧密关注唐龙这个“主角”还能触发哪些特殊的训练剧情或隐藏任务，并评估其风险与收益。

“紧跟天命之子的步伐，大概率能喝上汤，这是项目跟投的基本逻辑。但前提是，别在他被雷劈或者吸引boSS仇恨的时候，站得太近，以免被AoE（范围伤害）波及。”高洋喝光最后一口营养液，感受着胃里传来的微弱饱腹感，满足地躺下，开始进行简单的肌肉放松，“猥琐发育，别浪。积累原始资本（体能、技能、信息），提升自身核心价值（生存能力），才是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并且活好的硬道理。”

寂静中，他听着隔壁唐龙可能因为过度疲劳而传来的轻微鼾声，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这具虽然年轻，但经过一天摧残后已然开始酸痛、发出抗议的身体，那个47岁的、经历过裁员、穿越、如今沦为“新兵蛋子”的灵魂，低声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几分看透世情的淡然：

“这重启的人生，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副本……还真是，挺他娘的‘刺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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