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有用”的宇宙（2/2）

“关于……（滋啦）……的本质，我认为……”

他涨红了脸，拼命地想要表达，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最基本的、描述物质世界的词语，比如“石头”、“水”、“饿”、“太阳”。

因为“具体描述”是有效信息，而“抽象概念”，则是需要被清理的“内在噪音”。

这种“新秩序”并未带来苏浩想要的宁静，反而催生了更大规模的混乱和恐慌。

无数文明因失去了文化与思想的核心而崩溃，宇宙间充斥着因无法正常交流、无法进行艺术创作而产生的绝望与哀嚎。

这种精神层面的“哀嚎”虽然无声，却汇聚成一股庞大的负面因果，如同亿万只看不见的蚊子，再次开始嗡扰苏浩那片刚刚平静下来的意识之海。

“又来了？”

苏浩烦躁地睁开双眼，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给一个只会执行0和1的AI打补丁，是件多么折磨人的事。

他的目光落到院子里，只见道衍正笨拙地想把一堆落叶扫进一个簸箕里。

然而，那个簸箕作为“人造工具”，其概念正处在“允许”与“禁止”的模糊地带，导致它的实体时隐时现，变得半透明。

道衍扫进去的落叶，有一大半都直接穿过了簸箕那虚幻的底部，重新洒回了地上。

来来回回十几次，地上的落叶不仅没变少，反而被他弄得更乱了。

道衍的脸上，写满了身为一个扫地工的、最纯粹的挫败。

苏浩被这种持续的、愚蠢的、近在眼前的失败景象搞得心烦意乱。

他不想再费脑子去定义“什么是艺术”、“什么是语言”这种复杂的问题，他只想解决眼前这个让他看着就心烦的、最直接的问题。

于是，他指着那个还在跟簸箕较劲的道衍，对着虚空中的“天道”，下达了第二个、更为简洁、也更为具体的指令。

“让他把地扫完。别来烦我。”

“天道”瞬间收到了这条新的、拥有最高优先级的指令。

它那足以冻结宇宙的庞大算力，开始疯狂解析这句简单的话。

【新指令分析中……】

【核心要素1：“他”（一个明确的执行者）。】

【核心要素2：“扫地”（一个明确的任务／目标）。】

【核心要素3：“扫完”（达成目标／产生明确的结果）。】

【逻辑推演……】

【结论：创造者（苏浩）的真实意图已明确。＊＊“有明确目的、能产生实际结果的行为”＊＊是被允许的，甚至是需要被优先保障的。而那些没有明确“功用”、无法量化结果的行为，则是可以被牺牲的。】

“天道”的最终推论，诞生了。

指令下达的瞬间，宇宙规则再次被无声地改写。

院子里，道衍手中那个时隐时现的簸箕，瞬间变得无比凝实、坚固，甚至还闪烁着一层淡淡的法则光辉。

因为它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人造工具”，而是“完成扫地任务”这个“有用”目标的关键道具。

而在宇宙的另一端，那个绘画文明的巨型壁画上，被抹除的艺术星云重新出现了。但它们不再瑰丽，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制扭曲，变成了一行行巨大的、充满了力量感的宣传标语：“努力工作，建设家园，共创美好未来！”

因为现在，艺术的“功用”，被天道定义为了“宣传”和“教化”。

音乐家们惊喜地发现自己可以演奏复杂的旋律了，但仅限于那些节奏激昂、能提升工作效率的“战歌”或“劳动号子”。

任何靡靡之音，都会在奏响的瞬间被强制转调。

哲学家们也终于可以讨论“自由”了，但前提是，他们讨论的题目必须是“如何为了集体利益而更好地放弃个人自由”。

宇宙，从一个被剥夺了艺术和思想的“静默宇宙”，开始急速滑向一个万事万物都必须具备“功利性”和“目的性”的“思想劳改营”。

苏浩只是想让院子里的地被扫干净，却在无意之间，为整个宇宙颁布了一部冰冷的“功利主义宪法”。

他闭上眼睛，满意地听到院子里终于只剩下规律而高效的“沙沙”扫地声，却不知道自己刚刚点燃了比“静默”更可怕的、一场名为“有用”的终极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