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道德略解29(2/2)
“去甚” 戒偏激。汉宣帝斥儒家纯用周礼:“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故能兼采萧规曹随与整顿吏治,续写昭宣中兴。反观王安石变法,青苗法本善,却因强制摊派(甚)而惠民反成害民。
“去奢”绝浮华。朱元璋铸“节俭碑”警示子孙:“凡膳羞供用,宜从简朴。”明初宫廷用度不及元朝三成,省下的财力用于屯田养兵。当明神宗重修三大殿耗银九百万两,王朝根基便开始朽坏。
“去泰” 忌满溢。范蠡助勾践灭吴后,散财辞官泛舟五湖。他深谙“大名之下难以久居”的天道,故能三致千金三散其财。文种恋栈权位(泰),终致赐剑自刎。
唐太宗“三去”之道尤精妙:
- 纳魏征谏言不因怒杀人(去甚);
- 遣散隋炀帝宫人三千(去奢);
- 作《帝范》教太子:“取法于上,仅得为中”(去泰)。
贞观之治的盛世光华,实源于此三重克制。
五、执者之戒:历史烽烟中的失道者
回望青史,“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如咒语般应验:
- 梁武帝萧衍四度舍身佛寺,强求(为)功德反致侯景之乱,饿死台城;
- 崇祯帝执着(执)于“君非亡国之君”,十七年换五十相,自缢时仍怨“诸臣误我”;
- 拿破仑强取(为)欧洲王冠,滑铁卢败后叹:“我比阿尔卑斯山高,却输在自己手里。”
这些悲剧非因庸碌,恰因雄主过于相信人力可逆天。如《韩非子·解老》所言:“万物莫不有规矩”,逆规矩而行者,纵有扛鼎之力,终被天道反噬。
六、无为真义:顺应天道的积极治理
老子的“无为”绝非不作为,而是剔除妄为后的更高作为:
1. 察势:如大禹治水,不堵而疏,因势利导;
2. 顺性:如文景之治,轻徭薄赋,使民自富;
3. 守中:如丙吉问牛,抓根本而不亲细务。
清康熙帝平定三藩后,废止圈地令,推行“滋生人丁永不加赋”。表面看未建秦皇汉武般显赫功业,实则奠定康乾盛世百年根基。这种“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的境界,正是老子政治哲学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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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经》此章如一面照妖镜,映出所有逆天而动的统治幻象。当霸主们金戈铁马欲“取天下”,当权贵们紧攥玉玺恐失权柄——老子冷冷道破:天下乃四时行焉的神器,非人力可强取固守的玩物。
那些被历史碾碎的“为者”与“执者”,并非败于敌手,而是亡于对抗“或行或随,或强或羸”的天道多样性。唯圣人能作“三去”减法:去甚以存中和,去奢以养民力,去泰以守虚冲。于是万物自化,如百川归海;天下自定,似星辰循轨。
在这去留无迹的治国艺术中,藏着最深的悖论:当你松开掌控天下的手,反而获得承载天下的胸怀;当你停止雕琢神器的刀,终将见证神器自显的光芒。此乃老子留给所有执政者的永恒天律——顺应天道者,天道恒顺之;妄为执守者,终成大道陨落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