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掌心刺，龙眸深（2/2）

滔天的恨意被强行压回冰封的深渊。谢灼华长长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再抬起时，眸中已是一片被强行压抑后的、近乎空洞的平静，只有那深不见底的寒潭中心，残留着一丝被强行碾碎的戾气余烬。

“谢陛下关怀。”她的声音有些低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初冬寒气重，木刺……是有些冻手。” 她巧妙地避开了“扎手”的锋芒，将话题引向天气的寒冷，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充满暴力暗示的一幕，只是皇帝对皇后怕冷的寻常关心。

萧衍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分辨她话语里的真假和那瞬间被压下的情绪。他唇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短暂得如同错觉，却比这冬日的寒风更刺骨。

“冻手，就莫要碰这些糙物了。”他淡淡说道，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紧扣着她手腕的力道终于松开了些许，不再是完全的禁锢，却依旧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引导。他的手指下滑，不再是攥住手腕，而是以一种看似亲昵、实则充满掌控的姿态，包裹住了她捏着断枝的、冰冷的手指，连同那截危险的断枝一起，牢牢握在了他宽大的掌中！

粗糙的木刺隔着她薄薄的皮肉，也抵在他掌心。他竟毫不在意！

谢灼华的手指在他温热干燥的掌心下僵硬如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断枝上每一根木刺的形状，感受到他掌心肌肤的纹理和力量。这诡异的包裹，比刚才的攥握更让她毛骨悚然。他像在把玩一件危险的战利品，又像在宣告一种绝对的占有——包括她所有的反抗和锋芒。

萧衍握着她的手（连同那截断枝），力道平稳，带着她，将那截曾经直指赵明姝、充满威胁意味的断枝，缓缓地、不容抗拒地收了回来。断枝的尖端，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最终垂落在谢灼华的裙裾边，不再指向任何人，却更像被强行缴械。

“爱妃也起来吧。”萧衍这才仿佛刚注意到跪在地上的赵明姝，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却少了方才面对谢灼华时那种冰冷的专注，“天寒地冻，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赵明姝如蒙大赦，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膝盖还有些发软。她看向谢灼华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一丝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忽视的嫉恨。她不明白，皇帝为何对皇后如此……特别？那截凶器般的断枝，那剑拔弩张的气氛，竟就这样轻飘飘揭过了？

“臣妾……臣妾只是看这红梅开得好，想折几枝……”赵明姝委屈地辩解，试图重新拉回皇帝的注意。

“嗯，红梅是不错。”萧衍的目光扫过梅林，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皇后也觉得好？”

他将问题抛回给了谢灼华，握着她的手却并未松开，指腹甚至在她僵硬的指关节上又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无声的催促和审视。

谢灼华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有赵明姝的嫉恨，有宫人的恐惧，更有身边帝王那深不见底、如同漩涡般的探究。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却也让她彻底冷静下来。她微微偏过头，目光投向梅林深处一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株老梅，虬枝盘曲，树皮斑驳，枝头只零星缀着几个瘦小的花苞，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孤寂坚韧。

“臣妾，”她开口，声音清晰而平静，目光从那株老梅上收回，迎向萧衍深沉的视线，“更喜那株老梅。”

萧衍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哦？”他追问，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似乎在感受她脉搏的跳动，“为何？”

谢灼华任由他握着，指尖的冰冷与他掌心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她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和孤注一掷的锋芒。

“新梅易折，”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梅林中，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赵明姝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最终定格在萧衍深不见底的眸子上，“老树……根深。”

她顿了顿，迎着萧衍骤然变得锐利、如同实质般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补上后半句：

“——且扎手。”

“扎手”二字落地，萧衍眸底似有暗流汹涌，握着谢灼华的手猛地收紧！木刺深深扎入两人相贴的掌心，血腥味在龙涎香中悄然弥漫。就在这时，一个内侍连滚爬爬冲入梅林，面无人色地尖声哭喊：“陛下！不好了！西山大营八百里加急——谢家军旧部哗变，已、已攻破营门了！” 谢灼华瞳孔骤缩，萧衍钳着她手腕的力道瞬间变得如铁钳般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