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谁在接班?(2/2)
"你知道TJ5模块的硅堆受潮会形成可控硅效应吗?"我按住他肩膀,"整流后的直流电压能达到380伏。"
"知道。"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一道淡粉色的疤,"十二岁那年偷拆收音机,被变压器抽了一耳光。"他冲我笑,眼尾还带着没擦干净的雪粒,"哥,我得去看看,当年建这些站的人,是不是也像我们现在这么急。"
吕梁的雨比预报来得早。
我在研究所监控屏前盯着林小川的定位,红点在山沟里跳得厉害——他们趟着齐腰深的积水,用木棍挑开裸露的电缆;朱卫东蹲在泥里测电场强度,万用表的荧光屏在雨幕里像颗小月亮;老罗把干沙往电源井里倒,白发被雨水黏在额头上,像团湿糟糟的棉花。
"找到了!"林小川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出来,带着电流杂音,"电源井里的TJ5模块!
外壳腐蚀了大半,硅堆在滴水......"
"断开接地线!"我对着话筒喊,指甲掐进掌心,"老朱,你扶着小川!
老罗,用绝缘杆!"
监控画面突然黑了一瞬,再亮起来时,林小川正半跪在井边,橡胶手套上沾着黑褐色的锈迹。
他举起模块的手在抖,可声音稳得像块铁:"整流桥烧穿了,感应电被整成直流......"他突然抬头看向镜头,雨水顺着安全帽檐砸在脸上,"哥,模块背面有刻字。"
画面拉近,锈迹里露出一行小字:"三机院西北分部,1965.7.12,李建国监造。"
李建国是苏晚晴的师父,我在718厂的档案里见过他的笔记——最后一页写着"设备可停,责任不停"。
复盘会开在晚上九点。
会议室的灯泡晃着昏黄的光,我把三张照片摆成三角:凯里电台的"等待回应"、青松岭值班表的小红花、吕梁老汉焦黑的手背。
"三十年前,有人在黑暗里守着信号灯。"我摸着照片上的锈迹,"三十年后,他们守的东西成了隐形的雷。"我抬头看向在场的二十多号人,林小川的工装还在滴水,苏晚晴的眼睛熬得通红,"火种溯源不是拆设备,是要让后来人知道——"我敲了敲青松岭的照片,"这里有人等过,现在也得有人接。"
散会时,苏晚晴往我怀里塞了个牛皮纸袋。"全国137个重点设施,49个在人口密集区。"她声音哑得厉害,"我让小川他们标在地图上了。"
我翻开纸袋,第一张就是放大的中国地图,红色圆圈像撒了把血珠子。"得建个流动巡检组。"我掏出钢笔,在笔记本"听风计划"下方写下"守夜人","轮班跑,带着频谱仪和热成像仪,把每个TJ5模块的状态摸清楚。"
她凑过来看,发梢扫过我手背:"需要多少人?"
"越多越好。"我合上笔记本,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墨,"但首先......"
"得让更多人知道该守什么。"她替我说完,眼睛亮得像星子。
后半夜我去地下会议室取资料,墙上的地图卷还摊在桌上。
我展开时,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玻璃上,恍惚又看见雪山里那盏油灯——二十年前的守夜人,和现在的我们,隔着三十年的风雪,在同一张地图上,画下重叠的坐标。
我伸手摸了摸地图上山西的位置,那里有个新贴的蓝色标签:"红柳沟,已处理"。
指尖再往右移,陕西、甘肃、新疆......一个个空白的点在夜色里发着幽光,像等待被点燃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