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三十年前的电流声(1/2)
电话挂断时,我手指还压在听筒上,电流声的余震顺着耳膜往脑子里钻。
林小川的示波器屏幕还亮着,最后那个波峰像根细针,扎得我后槽牙发酸——二十年没人碰过的中继站,怎么突然活了?
“师父,我查了。”小川把地图摊在桌上,铅笔尖戳在内蒙那片黄得发白的区域,“阿鲁科尔沁旗北边,1958年中苏合建的703通讯站,六年后关系恶化,苏联专家卷着图纸撤走了。牧民说夜里能听见机器‘唱歌’,我猜是电缆老化漏电,电流在空气里打颤呢。”他喉结动了动,“我想去看看。”
我盯着地图上那个小红点。
六年前在大庆油田修输油管道,见过太多这样的“被遗忘者”——苏联人走得急,阀门没关严,压力表没拆,连油毡纸裹着的螺栓都留在墙缝里。
它们像埋在地底下的哑炮,不知道哪天就炸了。
“带上测距仪,朱师傅的声音指纹机。”我拍了拍他肩膀,“明早五点出发,让老罗跟车——他修过苏联老整流器,比图纸管用。”
小川眼睛亮了,抓起桌上的军大衣往身上套,袖口还挂着半块没吃完的高粱饼:“我这就去装工具箱!”他跑出门时,棉鞋跟在地上磕出“咚咚”响,活像十年前那个追着我问公差配合的毛头小子。
凌晨四点,研究所的锅炉房还没起灶,冷得人哈气成霜。
苏晚晴裹着件藏青呢子大衣站在卡车旁,怀里抱着个牛皮纸档案袋,封皮上盖着“军区档案馆”的红章:“703的图纸,我托老战友调的。”她呼出的白气里带着股油墨味,“供电系统是苏联的直流稳压架构,和现在的交流电网不兼容。要是电缆漏了电,跨步电压能把人腿打穿。”她翻开图纸,指着用红笔圈住的部分,“更麻烦的是地下室,当年存过高敏电子元件,受潮氧化会自燃——你们得戴防化口罩。”
我接过图纸,纸页边缘还带着档案馆的霉味。
图纸右下角有个褪色的签名“Иванов”,应该是苏联工程师。
他用蓝铅笔在冷却系统旁画了三个感叹号,字迹歪歪扭扭,像着急下班的样子。
“经费申请我已经打给部里了。”苏晚晴把档案袋塞进我怀里,指尖冰得发疼,“这次不是修设备,是补历史的课——那些被裁的临时工,被遗忘的老站,都不该死在时间里。”她抬头时,睫毛上结着细冰碴,“早点回来。”
卡车碾过结霜的石子路时,东边刚泛起鱼肚白。
朱卫东坐在副驾驶,手里攥着个铁皮饭盒,里面是苏晚晴塞的热乎馒头:“老罗在后厢裹着草帘子呢,说要养足精神看整流器。”他拍了拍方向盘,“百里无人区,咱们得赶在日落前到——听说那片儿的沙暴能卷着石头飞。”
车过二连浩特,风突然变野了。
戈壁滩的沙粒打在车窗上,噼啪响得人心慌。
老罗掀起后厢的油毡布,灰头土脸地钻进来:“我就说带条军毯!”他搓着冻红的手背,“当年在旅顺修潜艇基地,苏联人用的汞弧整流器我见过——那玩意儿跟个大铁棺材似的,没关总闸的话,能自己耗着电转二十年。”他从工具箱里摸出个万用表,“到地儿先测电压,带电的水洼不能踩,我带了木板。”
下午三点,卡车爬上最后一道沙梁。
远远地,能看见半截水泥围墙歪在沙堆里,像被谁掰断的火柴棍。
主楼的屋顶塌了半边,钢筋像生锈的肋骨支棱着,墙皮剥落处还能看见“703通讯站”的红漆大字,被风沙啃得只剩“7”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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