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没人点名,但都来了(2/2)
他的手背在车间被焊花烫得全是茧子,这时候倒成了最灵的传感器:“震感不对,有谐波。”朱卫东趴在地上拆地板线槽,螺丝刀刮过锈蚀的接地点,“当”的一声迸出火星:“这儿!这儿!全都锈成渣了!”苏晚晴把俄文手册摊在控制台,手指戳着图纸:“原设计是星形接地和环形接地混用,难怪干扰叠加成山!”
我蹲在机柜后面,把剥好的铜芯线往新凿的接地孔里塞。
老罗举着检测仪,调频头的指针随着线的收紧慢慢回摆;朱卫东举着电烙铁,锡丝在接点上熔成亮黄的珠子;苏晚晴扶着图纸,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在“混合接地”四个字上,把“合”字泡得只剩一半。
“重启!”我喊了一嗓子。
控制间的灯闪了闪,监控屏上的曲线先是抖了两下,像被风吹的草叶,接着慢慢拉成一道平稳的绿线。
林小川凑到屏幕前,鼻尖几乎贴上去:“师父!和出厂标准分毫不差!”
总部的电话来得比专家团还快。
我捏着电话筒,听那头问“用了什么方案”,喉咙突然发紧——该怎么说?
说我们用废收音机做了检测仪,用卡车蓄电池当电源,拿自行车辐条当接地桩?
“现场调试正常。”我盯着控制台上的绿线,“具体操作……按规程来的。”
专家团冲进控制间时,我们正蹲在地上收拾工具。
为首的老教授扶了扶眼镜,盯着重构的接地线路看了十分钟,突然倒抽一口冷气:“这……这是国际EMC标准里的单点接地法!你们用的什么材料?”他指着铜芯线,“纯度够不够?”
朱卫东挠了挠头:“就是车间拆的旧电机线,拿砂纸蹭了蹭。”老教授的手直发抖,翻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比对:“参数……参数全对!”他突然抬头,“你们是哪个所的?编号多少?”
我背起工具包,雨水顺着工装往下淌:“我们……是西南厂来检修电路的。”
返程的卡车碾过积水,林小川扒着后车窗突然喊:“师父!山脚下那棵老槐树下——”我掀起窗帘一角,雨雾里模模糊糊站着几个身影,蓝布工装、灰卡其裤,有两个的工牌还闪着光——是河南厂修振动筛的老张,山西厂改轴承衬的老李。
“他们怎么来了?”林小川搓着被雨水泡白的手指。
我望着车窗外飞掠的群山,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
前天下班时,老张往我工具箱塞过一张纸条:“要是有急活,捎个信儿。”老李更直接,拍着胸脯说:“咱厂的卡车能连夜开。”
“以后不用再藏着了。”我摸出《野路子情报汇编》,湖北厂的记录被雨水泡得有些发皱,“他们早就在了。”
卡车转过山弯,终南山的轮廓渐渐隐进雨幕。
林小川突然哼起了车间里常唱的号子,跑调跑得厉害,朱卫东跟着哼,老罗用烟锅子敲着车厢板打拍子,苏晚晴的麻花辫在风里晃,发梢滴下的水落进我摊开的本子,在“学”字旁边晕开一个小圈。
三天后清晨,传达室老王颠着脚敲我办公室的门:“小林子,门口来了辆黑轿车,开车的说是……说是科委的。”他搓着布满老茧的手,“车牌……车牌没见过。”
我望着窗外摇晃的白杨树,阳光透过叶缝落在《野路子情报汇编》上,把“启明组”三个粉笔字照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