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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椅子没人坐,活儿照样干(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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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窑火通宵未熄,映红了半边天。

第七天清晨,十件成品整整齐齐摆在检验台上。

九件完全达标,一件略低于标准,但仍在可用区间。

冯老亲自拿着放大镜验了一遍,又让计量室复测三次尺寸。

最后,他摘下眼镜,轻轻说了句:“这水平……放军工部评审组,也是优等。”

验收结束当天,厂门口来了两辆黑色吉普。

车门打开,下来的是上次来考察的那位科工委专家。

他没看政审材料,也没问出身背景,径直走到我面前,目光沉静如渊。

他只问了一句:

“如果现在让你牵头一个新型号预研项目……”验收结束当天,厂门口的雪刚扫过,地面还泛着湿漉漉的寒光。

两辆黑色吉普碾着残冰缓缓停下,车门打开时,冷风卷着雪粒扑进裤管。

我站在台阶上没动,手心却已微微发烫。

是那位科工委的专家,第三次来了。

他穿着笔挺的呢子大衣,肩头落了一层薄雪,眉宇间凝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可眼神依旧像刀锋般锐利。

身后跟着一名年轻干事,提着个军绿色文件包,神情肃然。

我没有迎上去,也没有等他开口,只是默默立正,抬手行了个不太标准但足够诚恳的礼。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如果现在让你牵头一个新型号预研项目……你能几天拿出方案?”

空气仿佛被这句话冻住了。

身后是红旗招展的红星机械厂大门,墙上“工业学大庆”的标语在风中猎猎作响;眼前,却是足以改写命运的一道门槛。

我知道他在试我——不是试能力,是试胆识,试底气,试一个底层工人敢不敢接住这千钧重担。

我没有犹豫。

“三天。”我说。

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样砸进雪地里,稳、准、狠。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

纯白,无字,只在右下角封着一枚暗红色火漆印,纹路是一朵正在燃烧的火焰。

“电话号码在火漆印

我接过,指尖触到那枚温热的蜡印,心头猛地一跳。

他转身前,忽然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一掌不重,却像压下千斤承诺。

“上面想知道,你是昙花一现,还是真的火种。”

车轮碾雪而去,留下两道笔直的辙痕,像通往未来的轨道。

我站在原地,直到尾灯消失在厂区拐角,才缓缓摊开手掌。

名片静静躺着,火漆印在月光下泛着血色光泽。

那一刻,我没有激动,没有狂喜,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清醒——他们终于看见我了,不是看我的出身,不是看我的档案,而是看我手上沾的油污,看我窑口烧出的钢件,看我在绝境里硬生生凿出的路。

回望工坊方向,窗内灯火通明。

苏晚晴正带着几个工人清洗冲压模具,动作利落,眉眼冷峻如霜,可那股子拼劲儿,比谁都烫。

新刷的标语在墙头鲜红刺目:“凭本事吃饭,靠实绩说话。”

我笑了笑,把名片小心揣进贴身衣袋。

当晚九点,周厂长派人来叫我去办公室。

推门进去时,他正站在窗前抽烟,背影佝偻得不像个厂长,倒像个熬尽心血的父亲。

桌上摊着一份文件,《关于成立新型轻武器预研小组的请示》,纸页泛黄,边角磨损,显然已被反复修改多次。

末尾签字处空着,像一张等待填名的判决书。

“我想推你当组长。”他转过身,眼里布满血丝,“可赵副厂长反对。理由……是你尚未转正工程师。”

我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没关系,我可以当技术顾问。”

“可顾问没有决策权。”他语气沉重。

“那我就以火种工坊名义自研。”我站起身,拍了拍棉袄上的灰,“椅子没人给我,我就站着干。图纸我可以画,工艺我能定,人——您放心,自然会跟上来。”

说完,我朝他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听见背后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释然,又像是心疼。

我推开门,寒风扑面。

月光洒在厂区道路上,像一条银线,牵向远方未知的战场。

我没有回宿舍。脚步一转,直奔火种工坊。

推门进去,屋里还留着白天的余温。

我从包里抽出那份《请示》的复印件,铺在工作台上,用四个扳手压住四角。

然后,掏出红笔,在“组长人选”那一栏上方,重重画了一个圈。

笔尖停顿片刻,缓缓向下移动,落在“项目代号”空白处。

我盯着那片空白,呼吸渐沉。

窗外,北风呼啸,窑火将熄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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