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讲台底下有刀光(2/2)
“有人说,火种计划是‘技术*****’……”
话音未落,礼堂后门传来一阵轻微骚动。
几个穿深色制服的人匆匆入场,坐到了最末排。
其中一人胸前别着特殊徽章——我没看清,但直觉告诉我,他们的来意,不止是听一场报告那么简单。
我话音落下,掌声如雷。
那一瞬间,礼堂像被点燃了。
不是礼貌性的鼓掌,而是从后排、从角落、从每一个穿工装的身影里爆发出来的——有人站起来,有人拍红了巴掌,还有老技工眼眶发红,默默抹了一把脸。
这掌声不为我的口才,也不为那些图表和数据,它属于所有曾经蹲在机床边、熬着夜改夹具却被骂“瞎折腾”的人。
周厂长坐在前排,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但我看见他喉头一滚,像是咽下了什么滚烫的东西。
他知道,这一仗,我们打出去了。
而冯老,在掌声响起的第三秒,悄然起身,拄着拐杖朝后门走去。
我没追,只是目送。
那背影佝偻却坚定,像一根不肯弯的钢钉。
他要去的地方,是部总工办公室——那里有一封他亲手写的推荐信,标题只有八个字:建议启用林钧,主持新型步枪人机工程优化项目。
散场时人群迟迟不愿离去,有人围上来问细节,有兄弟单位的技术员塞给我他们厂的难题清单,甚至一个戴红袖章的老工人拉着我的手说:“小林同志,你们那个蒸饭灶能不能图纸寄一份?我们矿上冬天吃口热饭太难了……”我一一记下名字和地址,心里发沉又发烫。
就在这混乱中,一道身影拦住了我。
军呢大衣,肩线笔直,胸前没有挂牌,但走路带风,眼神锐利得能削铁。
他自我介绍只说了一句:“国防科工委技术协调小组。”然后直奔主题,“你们那个双联钻模——就是用旧车床改装、实现两道工序同步走的那个——能不能用于某新型炮闩生产线?”
我还没开口,苏晚晴已经站到我身侧,目光微闪,指尖在笔记本边缘轻轻敲了三下——那是我们在火种工坊约定的暗语:数据成立,可行度八成以上。
她点头。
那人嘴角终于松动了一下,留下一句:“下周我们会派人去你们厂详谈。”转身便走,没多一句寒暄,也没留联系方式。
可正是这种干净利落,让我心猛地一坠。
回程的中巴车上,暖气嘶嘶响,车厢里只剩我和苏晚晴。
她靠窗坐着,发梢沾了点雪水,映着窗外流动的街灯光晕,像镀了层银。
过了许久,她轻声问:“高兴?”
我没有立刻回答。
车轮碾过结冰的路面,咯噔一声震进骨头里。
我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模糊、疲惫,却又透着一股连我自己都陌生的锋利。
“不高兴。”我说,“高兴太早。”
她转过头来看我。
“刚才散场的时候,你注意赵副厂长了吗?”我声音压低,“他在后门廊下站着,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是我去年在五〇八厂抢修锻压机时拍的。角度很怪,是从高处俯拍的,像是……特意洗出来做过标记。”
苏晚晴眸光一凝。
“更奇怪的是,他正跟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说话。那人我没见过,但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表——上海牌,军工特供编号段。”我缓缓吐出一口气,“那种表,地方厂领导配不到。”
车内忽然安静得可怕。
远处天安门的轮廓在夜色中浮现,灯火辉煌,象征着这个国家正在艰难爬坡的脊梁。
可就在这样的光芒之下,有些东西正悄然移动,像地底暗流,无声无息,却足以掀翻轨道。
火种照亮了讲台。
可阴影,也变得更深了。
我闭上眼,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布包里的那块烧焦金属残片——老倪的失败品,如今成了我的护身符。
它提醒我一件事:每一次突破,都会有人想把它重新锁回盒子里。
车驶向火车站,风雪渐起。
而在千里之外的东北厂区,火种工坊的炉火依旧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