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间初雪（2/2）

张启灵由他抓着，迅速从背包里取出固体燃料，生起了一小堆篝火。

橘红色的火焰跳跃起来，驱散了黑暗，也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温暖。

沈砚泠被那跳跃的光亮吸引了。他灰色的眸子下意识地“望”向火焰的方向，虽然依旧没有焦距，但那温暖的光感让他觉得舒适。他微微偏着头，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除茫然以外的、一丝极淡的“好奇”。

张启灵坐在他对面，沉默地添着燃料，目光却始终落在少年身上。跳跃的火光在那张精致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双灰眸在火光映照下，仿佛不再是死寂的石头，而变成了某种昂贵的、带着细微光泽的雾霭宝石。

他看不见。 张启灵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安顿下来后，另一件被忽略的事情变得明显起来。

饿。

一种空洞的、烧灼的感觉从胃部升起，让沈砚泠难受地蜷缩了一下身体，发出细微的、带着痛苦的吸气声。

张启灵抬眼。他从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和水壶。他掰了一小块饼干，犹豫了一下，伸手递到沈砚泠嘴边。

沈砚泠闻到一股陌生的、干燥食物的气味靠近嘴唇。他本能地微微张口，任由那小块东西被塞了进来。

饼干粗糙的口感让他不适地蹙起了眉。他囫囵地想要咽下去，却被噎得轻轻咳嗽起来。

张启灵立刻将水壶凑到他嘴边，小心地喂了他一点水。

清水滑过喉咙，缓解了干渴和噎塞。沈砚泠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冰凉的水让他打了个激灵，但锁骨和胯骨处，却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皮肤被什么东西轻轻顶开的异样感。很轻微，转瞬即逝，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张启灵看着他乖乖喝水的样子，目光沉静。喂完水，他又掰了一小块饼干，这次蘸了点水，才再次递过去。

这一次，沈砚泠咀嚼得稍微顺利了些。他小口小口地吃着，虽然依旧眉头微蹙，但至少没有再呛到。张启灵就那样沉默地、耐心地，一点点喂着他，直到他觉得少年应该吃够了为止。

吃完东西，温暖的篝火和疲惫感一同袭来。沈砚泠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攥着张启灵衣摆的手也渐渐松了力道。

张启灵看着他困倦的模样，挪动位置，坐到了他身边，让他能靠着自己休息。

身体相贴的温暖远比隔着衣物更加真切。沈砚泠几乎是立刻就像找到了窝的小动物，自动自发地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了过去，额头轻轻抵着张启灵的肩侧。

他的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篝火噼啪作响，风雪在岩石外呼啸。

张启灵低头，看着少年毫无防备的睡颜。火光为他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看上去终于有了一丝生气。那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出柔和的阴影。

安静，脆弱，却又带着惊心动魄的秘密。

张启灵抬起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少年眼角时停下。那里很干燥。但他知道，只要这双眼睛再次流泪，落下的就不会是水珠。

他收回手，重新归于沉寂。只是那向来挺直的背脊，微微调整了一个角度，为靠着他熟睡的少年，挡住了所有可能袭来的寒风。

夜还很长。

但在这荒芜寒冷的雪山上，这一小堆篝火，和相互依偎的两个人，构成了一方短暂却真实存在的温暖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