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三场既毕,只待金榜(2/2)
她微微颔首:“章儿所见,与我不谋而合。
西北之事,人所共知,策论若出,无非老生常谈。
而西南,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正需朝廷未雨绸缪。
若能于此提出切实可行之策,必能令人眼前一亮。”
她目光扫过三个晚辈:“既如此,我们便围绕‘西南治理’之核心,预作推演。
可从如何平衡羁縻首领、开辟商路、巩固边防,
乃至如何应对南诏内部可能之变等角度,各自构思对策要点。”
二月十三,第二场杂文放榜。
此番删落更显残酷,首场通过的近六千名举子,此番只取了前一千名。
榜单一出,贡院街前的气氛比十一日更加凝重,落榜者面如死灰,中榜者也大多神色沉凝。
名次高低,不仅关乎最终铨选排位,更直接影响明日最后一场考试的心态。
沈鋆挤在人群中,目光急急扫过那张决定许多人命运的黄纸。
当他终于在榜单末尾,几乎贴着删落线的位置看到“沈章”二字时,心头一沉。
他连忙定睛细看,在榜单中段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又在前列寻到了“沈箐”。
“沈容”之名亦在明算科榜上,位置比沈章稍好,却也靠后。
沈鋆匆匆赶回崇仁坊小院,通报消息时,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后怕:
“姑母高居前列!阿容妹妹险过。阿章妹妹……亦是过了,只是名次……颇为靠后。”
他看向沈章,眼中带着担忧。
这个结果,虽早在沈箐预料之中,但亲耳听到女儿名次如此吊尾,她的心还是揪了一下。
她看向沈章,却见女儿面色只是微微一白,随即深吸一口气,眼神反而更加沉静,并无半分气馁颓唐。
“能过便好。”沈章迎上母亲和兄姊关切的目光,声音平稳,
“阿母昨日教诲,儿铭记于心。第二场既已过去,多想无益。明日策论,才是定鼎之战。”
沈箐见她如此快便调整好心绪,心中既疼惜又欣慰。
这才是能成大事的心性。
二月十五,省试最后一场,时务策五道。
辰时初,试卷发下。
当沈章展开卷纸,目光扫过那五道策问的标题时,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心中仍是不由一震!
只见第三道策问赫然便是:“问:西南诸夷,叛服不常,当以何策经略,使边疆永固,而夷汉相安?”
竟真的被她料中了!
刹那间,昨夜与母亲、兄姊推演的种种对策要点,清晰无比地浮现在脑海。
相较于旁的考生可能看到此题时的意外与匆忙构思,沈章已是成竹在胸。
她屏息凝神,略一思索,便提笔蘸墨,文思如泉涌,落笔千言。
她没有泛泛而谈安抚羁縻,而是开门见山,指出当前西南治理之弊在于“羁縻首领权重而朝廷令疏”,提出“渐进改流”之策,
即利用头人承袭、犯罪或绝嗣等时机,逐步派遣流官,削弱羁縻首领势力,加强朝廷直接管控。
她又论及“以商控夷”之策,建议朝廷扶持汉商深入西南,
并非单纯贸易,更要借此传播中原文化,修建道路,收集情报,
使西南与中原联系日益紧密,潜移默化,收长治久安之效。
对于可能的南诏内乱,她提出“固盟慎兵”之策,
主张朝廷应明确支持正统,给予必要援助以稳定其内部,
但切忌轻易直接派兵介入,以免陷入泥潭,反被拖累。
关键在于维持一个稳定、亲善的邻邦。
引证史料,数据详实,对策层层递进,既有高屋建瓴的方略,又有具体可行的步骤,
字里行间透露出对西南局势的深刻洞察和超越年龄的政治远见。
笔走龙蛇,文不加点。
当沈章落下最后一笔,仔细吹干墨迹时,交卷的鼓声尚未响起。
她轻轻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抬眼看着那墨迹未干的试卷,心中一片澄明。
这一次,她不再追求四平八稳,而是亮出了属于自己的锋芒。
贡院大门再次开启,考生们鱼贯而出,大多面带倦容与思索。
沈章走到等候的家人身边,沈箐看向她,无需多问,从女儿那清亮笃定眼神中,已看到了答案。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三场既毕,只待金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