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路遇人贩子(1/2)
城市的脉搏在黄昏里沉重地搏动,空气闷热凝滞,压得人喘不过气。陆离走出灯火通明的陆宅,身后那座象征财富与权势的巨大建筑,此刻却如冰冷的囚笼。父亲陆明远近日的阴沉狠厉盘旋不去,私家侦探递来的那份薄薄报告,像一块冰冷的烙铁,烧穿了这家族最后勉强维持的体面——林秀芬,那个曾被唤作母亲的女人,长达十年的欺骗,连同那个叫陆媛的“妹妹”,都成了精心策划的骗局的一部分。她们已被扫地出门,连同那个肮脏的秘密一起被剔除出去。
夜色渐浓,霓虹开始在街道上流淌,勾勒出都市浮华的轮廓,也投下更深的阴影。陆离驱车漫无目的地游荡,车窗外的光怪陆离如同一场无声的默剧。在一个闪烁着廉价霓虹招牌的十字路口,红灯亮起,他烦躁地踩下刹车。目光无意投向窗外肮脏的人行道,几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孩子跪在那里,面前摆着破碗,机械地向着过往行人磕头乞讨。麻木、空洞,是他们脸上唯一的表情。
陆离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突然,他眼神一凝,死死盯住其中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孩子的头发油腻打结,几乎遮住了半边脸。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分辨不出颜色,膝盖处的布料磨得稀薄发亮。她正机械地朝着一个不耐烦的路人磕头,动作僵硬麻木。陆离的心脏骤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血液轰然冲上头顶。不是因为怜悯这些小乞丐,而是因为那个孩子脖颈上,缠着一圈暗沉发亮的东西——一条粗粝的金属链子!链子的另一端,消失在旁边一个窝在墙根阴影里的彪形大汉粗糙摊开的手掌中。
大汉半眯着眼,仿佛在打盹,但偶尔撩起的眼皮下,扫视四周的目光却像淬了毒的刀子,冰冷而警觉。他脚边的地上,还随意丢着几个空啤酒瓶和一个啃了一半的廉价面包。
一股寒意顺着陆离的脊椎蛇一般爬上。这不是普通的流浪儿!他几乎是立刻肯定了某种残酷的猜测。红灯转绿,身后的喇叭声尖锐地响起。陆离猛地回过神,方向盘一转,迅速将车拐进前方一条更狭窄、光线也更昏暗的岔路,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他熄了火,却并未下车,整个人隐在驾驶座的阴影里,像一头潜伏的猎豹,目光穿透挡风玻璃,死死锁住路口那群可怜虫和他们阴影中的“牧羊人”。
时间在沉闷的空气里一点点爬行。大约半小时后,阴影里的大汉似乎收到了某种信号,懒洋洋地站起身,打了个巨大的哈欠。他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咯咯的轻响。然后,他粗暴地拽了拽手里的链子,像牵着一群牲口:“起来!收工了!”
跪在地上的孩子们瑟缩了一下,麻木地、动作迟缓地纷纷爬起。那个被铁链拴着的孩子动作尤其僵硬,爬起来时踉跄了一下。
大汉不耐烦地低吼一声,链条骤然紧绷,勒得那孩子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就在她身体前倾试图稳住平衡的瞬间,一阵微弱的气流拂过她油腻打结的鬓发,将她颈后粘连的发丝吹开了一点。
陆离的瞳孔在刹那间收缩成针尖大小!
颈后!就在那脏污不堪的皮肤上方,靠近发际线的位置,一处指甲盖大小的、不规则的浅褐色印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胎记!
记忆碎片猛地炸开!十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黄昏,陆家大宅门廊下,那个怯生生躲在林秀芬身后、第一次踏入陌生豪门的瘦小女孩。佣人帮她擦干湿透的头发时,陆离无意中瞥见了她颈后那小小的、独特的褐色印记。彼时,他只是出于孩童的好奇多看了一眼。后来,这个“妹妹”的存在,对他而言不过是家里多了一个需要忽略的背景板。
如今,眼前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与那个模糊的记忆印记瞬间重叠!铁链、淤青、麻木……还有那个胎记!
陆媛!
一股混杂着暴怒、难以置信和某种尖锐刺痛的情绪狠狠攫住了陆离。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喉咙干涩发紧。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大汉粗暴地拖着几个孩子,像驱赶一群待宰的羔羊,钻进路口那条狭窄幽深的巷弄,身影很快被浓重的昏暗吞噬。
陆离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勉强压下了翻腾的情绪。他没有丝毫犹豫,推开车门,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滑入夜色。他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将自己完美地融入巷子两侧墙壁的阴影和杂物的掩护之中。脚步放得极轻,呼吸压得更低,每一步都踩在阴影最浓重的地方。拳击生涯练就的本能此刻发挥到了极致,敏锐的感官捕捉着前方每一丝声响:铁链拖在地上发出的轻微摩擦声、孩子们细碎压抑的脚步声、大汉偶尔不耐烦的咕哝……
巷子七拐八绕,如同这座城市隐秘的肠道,弥漫着垃圾腐烂的酸臭味和尿液的骚气。越往里走,光线越暗,两侧废弃的房屋门窗洞开,像一张张野兽的巨口。跟踪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前方终于出现了目的地——一处被高墙围起来的废弃工厂区域。高高的铁丝网锈迹斑斑,几处已被撕开巨大的口子。大汉拖着孩子们毫不犹豫地从一个破口钻了进去。
陆离没有立刻跟进,他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砖墙,耐心地等待了片刻。确认没有异常后,他才极其谨慎地从另一侧的破口潜入。
厂区内空旷而破败,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金属设备如史前巨兽的骸骨散乱矗立,投下狰狞怪异的影子。几座低矮的红砖厂房如同蹲伏的怪兽,黑洞洞的窗口毫无生气。大汉的目标是其中一座相对完整的小仓库。门口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摇曳的灯光,隐约传来几个男人粗嘎的笑骂声和劣质烟草呛人的味道。
大汉带着孩子们径直走了进去,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和声响。
陆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像幽灵一样在巨大的设备阴影和堆积如山的废旧金属材料间迅速移动,无声无息地贴近了那座小仓库。仓库的墙壁很高,窗户更是在常人难以企及的位置。他绕到侧面,目光迅速扫视着外墙。墙角堆积着一些废弃的油桶和锈蚀的铁架子。几乎没有犹豫,他利用这些杂物作为垫脚,手足并用,敏捷而迅猛地攀上了仓库侧面高高的气窗边缘。
气窗的玻璃布满污垢和裂纹,但有一小块相对不那么模糊的区域。陆离屏住呼吸,用最小的幅度凑近,仅用一只眼睛小心地向内窥视。
仓库内部空间不小,但堆满了各种杂物废料,显得拥挤混乱。中央空地上点着一堆篝火,火焰噼啪作响,摇曳的火光将几张狰狞的面孔映照得如同地狱修罗。刚才牵人的大汉正把几个孩子推到角落。那里蜷缩着另外四五个年纪相仿的孩子,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痕。一个穿着肮脏背心、胳膊上纹着丑陋刺青的瘦高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走过去,粗暴地解开拴着陆媛的铁链,随手把她推向那群孩子。
陆媛被推得一个趔趄,重重撞在冰冷的水泥墙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她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哭出声,只是倔强地抬起头,那双被火光照亮的眼睛里,不再是麻木,而是燃烧着一种惊人的、野性的愤怒和仇恨,死死地瞪着那个纹身男。火光映照下,她手腕上新旧交叠的淤青和勒痕清晰得刺眼。
“妈的!看什么看?小贱骨头还不服气?”纹身男被那眼神激怒,扬起巴掌就要扇过去。
“行了山狗!”篝火旁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似乎是头目的壮硕男人喝止了他,声音低沉沙哑,“这小丫头片子骨头是硬,饿她三天,你看她还有没有力气瞪眼!拴旁边柱子上!省得添乱!”
那个叫山狗的纹身男悻悻地放下手,粗暴地抓住陆媛的手臂,将她拖到一根裸露的、布满铁锈的沉重水泥柱子旁,捡起地上的铁链,“咔嚓”一声,将另一端锁在了柱子根部一个凸起的铁环上。铁链的长度很短,刚好让她能蜷缩坐下,却无法站直或走远。
陆离的指甲深深掐进了窗框边缘的砖缝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怒火在他胸腔里疯狂燃烧,烧得他眼前发红,几乎要失去理智冲下去。但他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不行!这里至少有五个壮年男人,贸然下去不仅救不了人,自己也会搭进去。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掏出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透过肮脏的玻璃缝隙,努力捕捉着仓库内的人脸、环境细节。镜头缓缓扫过:刀疤脸头目正用铁签子穿着劣质肉块在火上烤着,油滴落进火里发出滋滋的声音;山狗坐在一个破轮胎上,骂骂咧咧地擦着一把弹簧刀;另一个角落里,两个男人正粗暴地清点着孩子们乞讨回来的零钱,肮脏的硬币和纸钞堆在一个破脸盆里……陆离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将所能拍到的车牌号、人物的显着特征(刀疤、刺青)尽可能清晰地记录下来。
就在这时,仓库大门被推开,一个矮胖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拎着几瓶廉价白酒和一袋熟食,嚷嚷着:“老大!货齐了!妈的,城里那帮条子最近查得有点紧,风声不太好,山猫那批‘鲜货’说要压几天再出手!”
刀疤脸接过酒瓶,用牙咬开瓶盖,灌了一大口,辛辣的味道让他满意地哈了口气:“慌个屁!让山猫自己找地方藏着!咱们这地方鬼都不来,安全得很!等风头过了,价钱还能再高点!”他油腻的手指点了点墙角那群瑟缩的孩子,“这些‘小钉子’(指长期控制乞讨的儿童)也算稳当,特别是新来的那个小骨头,”他朝陆媛的方向努了努嘴,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磨上十天半个月,再硬的骨头也给她敲碎喽!”
矮胖男人把熟食放下,顺势也朝陆媛那边瞟了一眼,咧开嘴笑道:“嘿,这小丫头是带劲,眼神跟狼崽子似的。不过老大说得对,饿她几天,保管比狗还听话!骨头再硬,能硬过饿肚子?”
仓库里爆发出一阵粗俗混杂着恶意的哄笑。
就在这时,陆离口袋里的手机猛地一震!屏幕亮起的光在黑暗中骤然一闪!虽然极其微弱短暂,但仓库里那个叫山狗的纹身男,正巧靠在离气窗较近的位置擦刀,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上方那一闪即逝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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