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合作社雏形,抱团念想(1/2)
清晨的日头刚跃过村东头的老槐树,金晃晃的光丝斜斜切进村委会那间老办公室。门框上的红漆褪得斑驳,推开门时“吱呀”一声响,惊飞了窗台上蜷着的几只麻雀。
屋里摆着四张旧木桌,桌面被经年累月的笔墨和农具磕碰磨得发亮,边缘翘起细小的木刺,其中两张桌腿底下垫着碎瓦片,才能勉强抵挡住地面的不平。墙角堆着半人高的农技宣传单,油墨味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泥土腥气,在晨光里酿出一股踏实的乡村气息。
黄普推门进来时,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洗得发白的蓝色劳保服后背浸出一大片浅痕,贴在结实的后背上。他抬手抹了把汗,袖口蹭过脸颊,留下一道淡淡的泥印。
腰间那条旧帆布腰带系得一丝不苟,磨损的带扣泛着哑光——没人知道,这腰带夹层里缝着一张塑封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妻儿笑得眉眼弯弯,是他每次扛不住时,偷偷摸一摸就能重拾力气的底气。右手虎口处那道浅疤,是早年刚学种瓜时被锄头划伤的,此刻在晨光下若隐若现,像是刻在手上的勋章。
“李书记,早啊。”黄普的声音带着几分刚跑完田埂的沙哑,他拉过靠门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椅,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动作太大会让桌子散架。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他先抽出一支,恭敬地递给坐在办公桌后的村支书李建国。
李建国刚写完一页走访记录,深蓝色中山装的领口扣得严严实实,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他脸上刻着岁月留下的沟壑,眼角的皱纹在笑起来时会舒展开,像田埂上蔓延的纹路。
口袋里露出半截旧笔记本,封面已经磨掉了皮,上面用钢笔写着“为民办实事”五个字,笔迹遒劲有力。他接过烟,没点燃,而是夹在了耳后,指尖还捏着那支用了多年的钢笔,笔帽上的漆已经掉了大半:“黄普啊,今天怎么得空来村委会?看你这一身汗,怕是天不亮就去瓜田了吧。”
黄普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结实的牙齿,黝黑的脸颊上泛起几分憨厚:“可不是嘛,四点多就起来了,绕着村里的瓜田转了三圈。”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语气渐渐变得郑重,“李书记,不瞒你说,越转心里越透亮,单干这条路,走不长啊。”
李建国放下钢笔,身体微微坐直,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你慢慢说,我听着。”他顺手拿起桌上的搪瓷杯,给黄普倒了一杯温水,水汽氤氲着升起,在杯壁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
“你看啊,咱们村种瓜的农户不少,算下来得有三十多户,但都是各顾各的,问题一抓一大把。”黄普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语气条理清晰,完全不像平时只懂埋头种瓜的庄稼汉,“第一是人手不够,忙不过来。
育苗、授粉、浇水、施肥,再到后面的采摘、分拣,全赶在夏初这一个月里。一家就那么两三口人,白天黑夜连轴转,还是顾此失彼。前几天我路过王大伯家,他儿媳妇怀着孕还在地里摘瓜,累得直不起腰,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一家子可咋整?”
他顿了顿,指尖在旧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声音里多了几分沉重:“第二是抗风险能力太差,跟纸糊的似的。去年张婶家那两棚甜瓜,遭了白粉病,一夜之间叶子全黄了,瓜也烂在了藤上。
她哭着来找我想办法,我也没辙啊,一家一户的力量太有限,既没技术储备,也没应急资金,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年的辛苦打水漂。还有前年,收瓜的时候遇上连阴雨,好多农户的瓜没来得及摘,全泡烂在地里,贩子趁机压价,好瓜只卖了个烂菜价,大伙心里都憋着气,却没处说理。”
“第三就是销售太散,咱没没主动权。”黄普的语速不自觉加快了些,但逻辑依旧清晰,“贩子们知道咱们各家各户都是单独卖瓜,就互相串通好了压价。你不卖,有的是人卖,最后只能忍痛低价出手。去年我种的瓜甜度够、品相好,结果贩子只给八毛一斤,我不服气,自己拉到县城去卖,折腾了三天,油钱路费花了不少,最后也没多赚多少。咱们辛辛苦苦种出的好瓜,凭啥让别人说了算?”
李建国听得频频点头,从耳后取下那支烟,点燃后吸了一口,烟雾缓缓从他嘴角溢出:“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清楚。这几年我下村走访,农户们跟我念叨得最多的,就是这些难处。”
“所以我琢磨着,不如咱们成立一个甜瓜合作社。”黄普眼神发亮,语气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还有几分对未来的憧憬,“把全村种瓜的农户都整合起来,大家抱团发展。育苗、买化肥农药,咱们统一批量采购,能省不少成本;种植技术上,我牵头给大家指导,阿军也能帮忙,把好的种植经验都分享给大伙,避免再出现病虫害没人管的情况;销售方面,咱们统一找渠道,联系大批发商,或者自己建直播间卖,再也不用看贩子的脸色。这样一来,成本降了,风险少了,收入自然就高了,实打实让乡亲们多赚钱。”
“好小子!”李建国猛地一拍桌子,旧木桌发出“哐当”一声响,桌上的搪瓷杯都跟着晃了晃,“你这想法,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这不仅是帮农户解决难题,更符合乡村振兴的大方向啊!”他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拿起桌上的旧笔记本,钢笔在纸上快速滑动,“我当了二十年村支书,最盼的就是咱们村能有个像样的产业,让年轻人不用背井离乡,在家门口就能赚钱养家。你这个合作社,就是咱们村的希望!”
黄普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我就怕大伙不认可,也怕政策上不允许。”
“政策上你尽管放心!”李建国抬头看向黄普,语气笃定而有力,“国家现在大力支持农村合作社发展,有补贴、有技术指导,还有专门的培训。我明天一早就去乡镇政府,找农业农村办的王主任对接,把咱们的情况跟他说说,争取把扶持资金和技术专家都申请下来。”
他笔尖一顿,在笔记本上写下“合作社”三个字,重重画了个圈,“至于村民那边,你更不用愁。我这就让村会计在村里的大喇叭上发通知,下午两点,让所有种瓜的农户都来村委会开会,你给大家好好讲讲合作社的章程和好处,我来帮你敲边鼓。”
黄普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章程我大概琢磨了一下,入社自愿、退社自由,不强迫任何人。盈利按照种植面积和贡献度分红,多劳多得,公平公正。技术上,我负责育苗和病虫害防治,阿军的观察力比我还敏锐,让他负责日常田间管理的巡查;销售方面,我想先联系几个以前认识的批发商,再试试直播带货,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在网上买东西,咱们的甜瓜品质好,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思路很清晰,稳扎稳打,实事求是,这样就好。”李建国赞许地看着黄普,“我补充几点。第一,合作社要成立理事会和监事会,理事会负责日常运营,监事会负责监督账目,确保每一分钱都花在明处,让村民放心。第二,要制定统一的种植标准,从选苗到采摘,都按照规范来,保证甜瓜的品质统一,这样才能打出咱们村的品牌。第三,要留一部分盈利作为公积金,万一遇到自然灾害或者市场波动,能用这笔钱帮大家渡过难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聊越投机,窗外的日头渐渐升高,阳光透过窗户,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旧办公室里的讨论声,时而激昂,时而沉稳,伴随着偶尔响起的钢笔写字声和木椅的吱呀声,构成了一曲充满希望的乡村序曲。
聊到将近中午,合作社的基本框架已经初步敲定,从入社条件到分红方案,从技术管理到销售渠道,都制定了大致的章程。
黄普起身告辞时,李建国叫住了他:“黄普,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你那个哑巴兄弟阿军,是个好苗子。上次我去瓜田走访,看到他蹲在地里,仅凭叶子的颜色就发现了几株得了根腐病的瓜苗,还细心地做了标记,这份观察力和责任心,很难得。合作社成立后,技术骨干里必须有他一个,你可得好好培养他。”
提到阿军,黄普的脸上瞬间柔和下来,眼神里满是温情:“那是自然,阿军跟着我种了五年瓜,吃苦受累从不抱怨,合作社能有今天的想法,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没有他,我一个人根本撑不起这么大的瓜田。”
告别李建国,黄普快步往瓜田走去。此时的日头已经有些毒辣,晒得地面发烫,空气里弥漫着甜瓜的清甜香气,沁人心脾。路边的玉米地长势喜人,绿油油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他加油鼓劲。
远远地,他就看到瓜田边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阿军穿着那件黄普送给他的灰色旧外套,袖子卷到小臂,露出布满薄茧的手臂。他身材中等,习惯微微低头,左眉角的那颗小痣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此刻,他正蹲在田埂上,双手小心翼翼地给瓜苗松土,动作轻柔而熟练,生怕一不小心伤到娇嫩的瓜藤。两条大狼狗汪汪和皮皮趴在他身边,脑袋搁在爪子上,时不时抬起头,警惕地看一眼四周,看到黄普过来,立刻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围着他的腿蹭来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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