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蛰伏(2/2)
那些目光中的审视、疏离、甚至幸灾乐祸,他视若无睹,只专注于手头那堆似乎永远处理不完的案牍。
骆养性那边,似乎也暂时将他遗忘。除了必要的公务汇报,陆铮很少被单独召见。指挥使大人依旧深居简出,偶尔投来的一瞥,也带着审视和警告的意味。
陆铮的每一次汇报都简洁、准确,只陈述事实,绝不掺杂任何个人判断。骆养性听完,通常只是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嗯”字,或者简单一句“知道了”,便挥手让他退下。这种刻意的“冷落”,本身就是一种敲打。
下值后,陆铮通常径直回家。他的住处是北镇抚司配给的一个小院,离衙门不远,清冷而简单。
院中只有一棵老槐树,冬日里枝桠虬结,更显萧索。他很少与人往来,唯一的去处,是西城那间不起眼的“老张酒馆”。
跛脚的掌柜依旧寡言,一壶温好的烧刀子,一小碟盐水煮豆。陆铮就坐在最里面那张油腻的小桌旁,独自啜饮。
辛辣的酒液入喉,带来短暂的灼热,却无法温暖那颗被冰冷现实浸泡的心。他摩挲着酒杯粗糙的边缘,眼神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陆铮心中异常清醒。那块白玉腰牌,此刻正稳妥地藏在他卧房床下的一块松动地砖之下。陈瑾,郑贵妃,甚至东厂高起潜……这些名字如同烙印,刻在他的意识深处。
骆养性的“到此为止”是命令,也是现实。以他目前的身份和力量,妄动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他亲眼目睹过权力的碾压力是何等可怕。
但陆铮也绝非就此认命。他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北镇抚司的脉络,了解骆养性麾下那些千户、百户的秉性和派系。
哪些人是骆养性的铁杆心腹,哪些人只是慑于淫威,哪些人或许还有一点未泯的良心或可以被利用的弱点?王总旗是可信的,但还不够。他需要更广泛地、不动声色地观察和筛选。
需要更牢固地掌握自己千户的权力。诏狱里的刑名、档案、人犯……这些都是武器。他要将刑狱的规矩吃透,将每一个环节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表面上,他是骆养性麾下一个谨慎、守规矩、甚至有些“平庸”的千户,但暗地里,他要织就一张属于自己的、牢固的情报网和行动网,就在这诏狱的森严壁垒之内。那些不起眼的校尉、力士、甚至杂役,都可能成为他的眼睛和耳朵。
将杯中最后一点残酒饮尽,陆铮丢下铜钱,起身走出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