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隐患(2/2)
诏狱里的气氛似乎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之前那些敬畏中带着点好奇的目光,如今掺杂了更多复杂的东西:有同情,有疏远,有小心翼翼的审视,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陆铮成了骆养性“敲打”的活例子,无声地提醒着所有人,在这诏狱里,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傍晚时分,陆铮终于处理完手头积压的公文。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怀中的白玉腰牌随着动作硌了一下。
他沉默地脱下那身代表锦衣卫千户的飞鱼服,仔细叠好,换上常服。没有叫随从,独自一人走出了北镇抚司那扇森严的大门。
外面已是华灯初上。冬日的京城街道上,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赶路,小贩的叫卖声带着寒气。
陆铮混在人群中,步履沉稳,却走向一个与回家相反的方向——西城一条不起眼的胡同深处,一间门脸破旧、只挂着个“酒”字幌子的小酒馆。
掀开厚重的棉布帘子进去,里面光线昏暗,弥漫着劣质烧刀子和腌萝卜的味道。只有两三个老客缩在角落闷头喝酒。
掌柜的是个跛脚的老头,看到陆铮进来,浑浊的老眼抬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指了指最里面靠墙那张空着的、满是油污的小方桌。
陆铮走过去坐下。不一会儿,跛脚掌柜端来一壶温好的烧刀子,一小碟盐水煮豆,放在桌上,又默不作声地跛着脚走开了。
陆铮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感,却驱不散心头那股冰冷的寒意。
陆铮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像一块沉默的礁石。外面街道的喧嚣透过帘子缝隙隐隐传来,更衬得这小酒馆里的寂静如同坟墓。
案子“了结”了。骆养性要的“干净”,他给了。张德禄成了死人,后金细作也即将伏法,皇帝的面子得以保全。
但真正的毒瘤——“瑾姑姑”,甚至她背后的阴影,依旧安然无恙,甚至可能因为这次打草惊蛇而隐藏得更深。
那块腰牌,是唯一的、烫手的证据。留着它,是随时可能引爆的雷;毁了它,则意味着彻底屈服于骆养性的“分寸”,也意味着背叛了自己心中那点尚未熄灭的执念。
陆铮端起酒杯,又灌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刺激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陆铮需要的,不是一时的意气,而是等待一个能撬动这潭死水的时机。他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丢下几枚铜钱,起身,重新走入外面寒冷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