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货抵姑苏 暗潮初涌(2/2)
“芒硝。”他低声说。
老何没听清:“东家?”
“掺了东西。”沈东家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至少三成芒硝。”
他走到硫磺箱前,同样开箱验看。硫磺块是鹅黄色的,在灯下泛着油脂似的光。他掰了一小块,指甲掐了掐,硬度不对——太脆。
“雄黄。”他下了结论,“掺了两成左右。”
老何脸色变了:“这……这是谁动的手脚?广盛行?他们敢坑四海阁?”
沈东家没回答。他吹熄灯笼,库房重归昏暗。只有小窗那点灰光,照着他半张脸,明暗分明。
“不是坑。”许久,他才开口,“是刀。”
“刀?”
“有人递了把刀过来。”沈东家看着那堆箱子,“看咱们敢不敢接,敢不敢往四海阁心口捅。”
老何喉咙发干:“可……可四海阁要是查出来……”
“所以这把刀,得握稳了。”沈东家转身往外走,“握不稳,先割的是自己的手。”
走到门口,他停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些箱子。
昏暗中,它们沉默地堆在那儿,像一堆随时会炸开的火药。
“锁门。”他说,“钥匙收好,谁也别告诉。”
“是。”
门重新锁上。铜锁“咔嗒”一声合拢,在雨声里轻得几乎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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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江宁城,四海阁总号。
后堂密室里点着三盏灯,把墙壁照得亮堂堂的。大掌柜坐在紫檀大案后,手里捏着一封刚到的密信。
信纸是岭南特产的竹纸,薄,韧,对着灯能看见纸里的纤维纹路。上面只有一行字:
“东郭之死,惊雷府手笔无疑。赤石岭矿已实控,疑有异矿现世。”
落款处画了只麻雀——这是岭南暗桩的最高级别标记。
大掌柜把信纸凑到灯上,烧了。纸灰落在青砖地上,他用脚尖碾碎,碾成粉末。
门外传来敲门声,三长两短。
“进。”
二掌柜推门进来,脸色不太好看:“大哥,姑苏分号来报,广盛行那批硝石硫磺到了。”
“验了么?”
“粗验了,数目对,成色……看着也还行。”二掌柜顿了顿,“但送货的是个生面孔,姓陈,查了路引,是梧州人,可梧州那边回话,没听过这号人物。”
大掌柜没说话,手指在案上轻轻敲着。
“还有,”二掌柜声音更低,“济生堂的沈胖子,今天下午去了码头,进了丙字库。”
敲击声停了。
“他进去多久?”
“一盏茶工夫。”
“带了谁?”
“就带了个老管家。”
大掌柜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在密室里回荡,听着有点冷。
“有意思。”他说,“刀还没递出去,就有人想接。”
“大哥的意思是……”
“那批货有问题。”大掌柜站起身,走到墙边挂着的一幅《江南漕运图》前,“广盛行……梧州……惊雷府……”
他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从岭南划到姑苏,停在长江入海口。
“告诉姑苏分号,”他转身,眼神锐利,“那批货,照常入库,照常用。但要单独分出一成,交给‘老窑’的人验。”
二掌柜一惊:“老窑?那可是咱们压箱底的火器匠……”
“就是要他们验。”大掌柜打断他,“验出来是什么,怎么验出来的,每一步都记清楚。然后——”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把验货的记录,‘不小心’漏给济生堂的人看见。”
二掌柜先是愣住,随即明白过来,倒抽一口凉气:“大哥,您这是要……”
“沈胖子不是想接刀么?”大掌柜坐回案后,端起已经冷了的茶,“我让他接。接稳了,看他是往我这儿捅,还是……”
他喝了口冷茶,咽下去,喉结滚动。
“还是把自己割了。”
窗外,江宁的雨也下大了。
噼里啪啦,打在瓦上,像是无数颗小石子滚过屋顶。
密室里灯影摇晃。
墙上的《江南漕运图》被光影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块,长江那条蓝线在光里泛着幽幽的光,像一道刚刚裂开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