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黑松火雨 麒麟浴血(2/2)
“将军!走!”亲卫队长拉他的马缰。
赵元虎看着乱成一团的队伍,看着那些在火海中惨叫的士兵,突然抽出长刀。
“老子不信!”他眼睛血红,“三百骑!跟老子冲那个山头!”
他要斩首。
斩掉伏击的指挥官。
三百残存的骑兵集结,跟着赵元虎,不要命地冲向苏烬所在的山坡。
苏烬看着冲来的骑兵,笑了。
“神机营,列阵。”
五十条滑膛枪手迅速排成三排。
第一排蹲下,第二排半蹲,第三排站立。
“装弹——”
“咔嗒咔嗒”的装填声整齐划一。
赵元虎冲到五十步时。
“第一排——放!”
“砰!”
十七八条枪齐射,弹丸如雨。
七八个骑兵栽落马下。
赵元虎伏低身体,继续冲锋。
四十步。
“第二排——放!”
又一轮齐射。
又是七八个骑兵倒下。
三十步。
赵元虎已经能看清对面那个刀疤脸将领的眼神——平静,冰冷,像在看死人。
“第三排——”
“放”字还没出口。
赵元虎突然从马背上跃起,长刀劈向苏烬!
这一跃,出乎所有人意料。
但苏烬只是微微侧身。
刀锋擦着他的肩膀划过,砍进泥土。
而苏烬的腰刀,已经架在了赵元虎的脖子上。
“将军!”骑兵们惊呼。
“都别动!”赵元虎吼道,他看着苏烬,“你……到底是谁?”
“北辰军,苏烬。”苏烬刀锋一压,“十二年前,西北马匪头子‘一阵风’,是你杀的吧?”
赵元虎瞳孔骤缩:“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一阵风’抢的是北辰军的军粮。”苏烬声音很冷,“我奉命去剿,晚到一步,被你抢了功劳。当时你只是个百夫长,现在……已经是副将了。”
“你是……当年那个北辰军校尉?”赵元虎想起来了。
“记性不错。”苏烬收刀,“我不杀你。回去告诉刘靖——”
他顿了顿:
“黑松林这把火,只是开始。他要是再往前一步,下一把火……就烧到他中军大帐。”
赵元虎愣住。
“你……真放我走?”
“嗯。”苏烬转身,“带着你的人,滚。”
赵元虎咬咬牙,翻身上马,带着残存的百余骑,狼狈退去。
战场渐渐安静。
副将过来:“将军,为什么放他?此人回去,必会带更多兵来。”
“我要的就是他带兵来。”苏烬望着官道上堆积如山的尸体,“这一仗,我们杀了三千,俘虏两千。刘靖手里还有两万五——他若咽不下这口气,就会强攻阳朔。”
“那不是更糟?”
“不。”苏烬摇头,“主公说了,刘靖拖不起。他若强攻,我们就拖;他若撤退,我们就追。拖到他北上的限期到了,他就只能……求我们。”
副将恍然。
打扫战场时,苏烬在赵元虎刚才倒下的地方,捡到了一块令牌——两广总督府副将令。
他擦掉令牌上的血,收进怀里。
这是给少主的礼物。
也是给十二年前死在西北的那些北辰弟兄的……一个交代。
他抬头,望向阳朔方向。
这一仗的消息,现在应该传到少主耳中了。
少主会明白他的用意吗?
应该会。
因为少主说过:打仗,打的不只是刀枪,更是人心。
午时,阳朔城头。
林夙终于等来了第一波战报。
不是正式军报,是从黑松林逃出来的溃兵带来的消息——这些人为了活命,把战况说得夸张十倍。
“火!漫山遍野都是火!从天上掉下来的!”
“他们的枪会喷火,七十步外就能取人性命!”
“赵将军被生擒又放了!对方说……说下次烧总督大帐!”
守城士兵听着,面面相觑,眼里有兴奋,也有恐惧。
林夙没说什么,只让雷震把溃兵收押,分开审问。
真实的战报,要等苏烬回来才知道。
但他心里已经有底了。
“主公,”顾寒声轻声道,“苏烬这一手……攻心为上。”
“嗯。”林夙点头,“赵元虎回去,刘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不惜代价强攻,要么……坐下来谈。”
“您希望他选哪个?”
“我希望他选第三个。”林夙转身,看向南方,“退兵,但留个人情。”
“人情?”
林夙从怀里掏出那本从崔家缴获的账册,翻到某一页,指给顾寒声看。
上面记录着:“承平三年腊月,刘靖私售军械予海寇陈三刀,得银五万两。经手人:赵元虎。”
顾寒声倒吸一口凉气。
“这若是捅出去,赵元虎必死,刘靖也要脱层皮。”林夙合上账册,“我用这个,换刘靖退兵——他不敢不换。”
“可这样,我们也彻底得罪他了。”
“不得罪,他就不想杀我了?”林夙反问,“既然迟早要撕破脸,不如我捏着他的把柄撕。”
他顿了顿:
“况且,我需要时间。神机营的膛线枪还没出来,新军的水战训练还没开始,和土司的盟约细则还没敲定……我没空陪刘靖耗在阳朔城下。”
顾寒声沉默片刻,笑了:“您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是他自己先点的火。”林夙望向城下熙熙攘攘的百姓,“我只是……添了把柴。”
正说着,南面漓江方向,传来隐约的爆炸声。
比黑松林的更闷,更沉,像江底有巨兽在翻身。
龙啸天那边,也打响了。
林夙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今天过后,阳朔将不再是岭南的一座孤城。
而是一颗钉进天下棋局的……钉子。
拔不掉,挪不动,谁碰谁流血。
“沈砚。”
“在。”
“准备笔墨。”林夙走向城楼,“我要给刘靖……写封信。”
信很短,只有三行:
“黑松林火,已燃三千。”
“账册在此,退兵可焚。”
“若再进一步,此册传天下。——林夙”
写完,他盖上惊雷府的大印。
“派人送去。要快,要当着赵元虎的面交给刘靖。”
“是!”
信使骑马出城时,夕阳正好西沉。
金色的余晖洒在城头那面玄黑金雷旗上,旗角的雷纹仿佛活了过来,在风中游走。
林夙扶着垛口,看着信使远去的背影。
腿已经不跛了。
他站得很直。
像一杆枪。
一杆已经上膛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