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留学合同藏胁迫(2/2)
许峰的目光落在父亲的留学合同上,忽然注意到背面有几行铅笔字,颜色已经很浅,要用指腹蹭着才能看清,是爷爷的笔迹,他认得那遒劲的笔锋——爷爷写家书时总用这种笔体。“吾儿受苦,为父之过。未能护你周全,是我一生之痛。待英方资本势弱,世道清明,必为你正名,让天下人知你清白,知你未负家国。”字迹力透纸背,像一位父亲无声的呐喊,每个字都浸着愧疚与心疼,最后一个“国”字,笔画深得几乎要划破纸页。
在此刻,他的传呼机震动了起来,是司徒雄发来的消息:“我在医院档案室找到份1955年的病历,许伯父当年在英国患过抑郁症,医生诊断是‘长期精神压力所致,伴有失眠焦虑,需服用镇静药物’,病历上还写着他曾试图退学回国,买好了船票,被英资的人拦在码头,连行李都被扣留了。”当许峰看了传呼机里的消息,他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他终于明白,父亲严厉的外表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创伤,那些看似不近人情的要求,其实是怕他重蹈覆辙——小时候他想学外语,父亲非要他先学古文,说“根扎稳了,走到哪里都不怕”。
然而,香江的廉政公署新闻发布会上,许峰将留学合同、篡改的成绩单、父亲的日记一并展出,用玻璃罩保护着,旁边放着翻译好的英文版本,译文是请大学的教授做的,逐字核对过。“这不是一个家族的悲剧,”他的声音哽咽却坚定,每个字都带着力量,回荡在会场里,“是英资财团用教育、前途作为筹码,操控香江精英的铁证。我父亲用沉默对抗胁迫,用隐忍守护尊严,把所有委屈咽在肚里,连对家人都未曾言说,今天,我要替他说出真相,让那些看不见的枷锁暴露在阳光之下,让后人知道,有些平静的水面下,藏着怎样的暗流。”
台下,许家的亲戚们纷纷站起来,有人举着许敬鸿当年的照片,照片上他穿着中山装,站在许氏地产门口,背后是刚建成的写字楼,有人念着他为进步人士后代匿名捐款的记录,那些汇款单上的字迹和他给家人的信一模一样,都在末尾画个小小的十字。“敬鸿先生当年总说‘要对得起良心,不能让坏人得逞’,”一位在许家做了几十年的老管家哽咽道,手里拿着块怀表,表盖内侧贴着许敬鸿小时候的照片,“他偷偷帮过很多被英资打压的人,给他们找工作,送钱送物,有次为了帮一位教师偷渡回内地,自己冒雨站了半夜的岗,却从不让人知道,怕英资报复,连我给他做的棉鞋,都要换个普通的鞋盒才敢穿。”
许峰望着台下涌动的人群,他们的眼神里有同情、有愤怒、有敬佩,前排有位老太太抹着眼泪,说“敬鸿小时候总给我家送桂花糕”。忽然觉得父亲从未离开,那些未说出口的话,未完成的事,正在以另一种方式,在他身上延续,像一条看不见的线,把两代人紧紧连在一起,连呼吸的节奏都渐渐重合。
上海的红船纪念馆里,新增了“留学档案”展区,灯光柔和,参观者们都放轻了脚步,说话时都用手挡着嘴。许敬鸿的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被篡改的成绩单、爷爷的笔迹照片并排陈列,旁边摆着一个小小的船模,是按红船的样子做的。说明牌上写着:“有些沉默不是妥协,是用一生守护的尊严;有些离开不是背叛,是身不由己的隐忍。”
司徒倩正在给参观者讲解,声音清晰而温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粗糙,带着老茧,指甲缝里还留着点墨痕:“我是当年红船上的学生,叫李明远,现在在中学教历史,许敬鸿先生后来帮我找到了失散的家人,我妹妹当时在孤儿院,他悄悄给孤儿院捐了钱,让院长多照顾她,他找到我时,只说‘我帮你,是因为我知道不能回家的滋味不好受’,那天他穿的中山装,肘部还打着补丁。”老人的眼泪落在展台上,像一颗迟到的感谢,砸在玻璃上轻轻作响,他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是印着红船图案的,说“这是我特意买的,总想着有机会还给许先生”。
这时,她的传呼机在震动着,是许峰发来的消息带着暖意:“英资当年负责此事的人已通过媒体公开道歉,说‘那段历史是耻辱,我们用卑劣手段伤害了无辜者’,牛津大学也发来函件,说要为父亲恢复真实成绩,授予他荣誉学位,下个月邀请我们去参加仪式,我已经让助理订了机票,还买了你爱吃的杏仁酥,装在铁盒里不容易碎。”司徒倩望着窗外的红船,阳光洒在甲板上,像为那段被胁迫的岁月,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救赎,连船帆的影子都显得格外温暖,几位工作人员正在给船身刷漆,新漆的颜色和旧木色慢慢融合。
香江的许氏地产总部,许峰正在主持会议。会议室的长桌上摆着红船模型,帆是用真丝做的,旁边放着几杯刚泡好的茶,热气袅袅。他将父亲的留学合同复印件挂在会议室最显眼的位置,用红木框裱着,旁边是红船的照片,黑白的,却透着力量,照片边缘有处折痕,是父亲当年反复翻看留下的。“许氏以后要做的,不仅是盖房子,”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坚定,“是要设立教育基金,资助那些有才华却没钱的年轻人,每年选一百个去内地名校读书,学费生活费全免,让所有在香江的年轻人,都能自由选择前途,去想去的地方,学想学的东西,不受任何胁迫,不用再走我父亲的老路,不用在深夜里对着月亮想家。”
会议结束后,许峰独自留在办公室,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把他的影子拉得和父亲的照片一般高。他翻开父亲的日记,纸页已经发脆,翻动时都要格外小心,生怕扯破,其中一页还夹着片干枯的枫叶,是当年在英国捡的。最后一页是1984年写的,那时中英谈判刚刚开始,字迹已经有些颤抖,墨水都蘸得不均匀:“闻中英将签署声明,香江终将回家。吾儿若看到,当知父亲当年隐忍,皆为今日之团圆。国家强大,个人才有尊严,家族才有未来。昨日买了只烤鸭,想着你回来时一起吃,却忘了你不爱吃皮。”
许峰的眼泪滴在日记上,晕开了墨迹,把“团圆”两个字浸得有些模糊。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到了睫毛上的潮气,心里却觉得踏实,仿佛看到父亲站在面前,笑容温和,手里拿着那只烤鸭,正用刀把皮剔掉,眼神里没有了当年的拘谨与严厉,只有释然与骄傲。
傍晚的维多利亚港,许峰和司徒倩坐在岸边的石阶上,海风带着点凉意,吹起了司徒倩的围巾,一角扫过许峰的手背,像羽毛轻轻挠着。手里各拿着一半的留学合同复印件,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一页,边缘的褶皱都能对齐,像拼好了一块破碎的记忆。夕阳将海面染成橙红色,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远处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无数双眼睛,见证着这段跨越三代的和解,连远处的灯塔都闪着温暖的光,每隔几秒就眨一下眼。
“爷爷总说,父亲是‘被耽误的读书人’,他当年最想学的是建筑,想为国家盖高楼,”许峰的声音带着释然,像卸下了千斤重担,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合同复印件边缘的折痕,“他书房里藏着本《建筑史》,扉页上写着‘愿筑广厦千万间’,现在他可以安息了,他的心愿,我会替他完成——许氏下个月就要启动内地援建项目,先从上海的两所学校盖起。”司徒倩握紧他的手,把自己的围巾分了一半给他,绕在他脖子上,羊毛的暖意顺着脖颈漫上来,“我母亲说,下周要做你爱吃的红烧肉,让你过来吃饭时,把父亲的那本日记带来,她想看看‘被耽误的读书人’写了些什么。”
传呼机在这时震动着,是张彬队长的消息:“红船的游客留言本上,有位英国游客写‘对不起,我们欠你们一个道歉,那段历史不该被掩盖’,旁边还画了朵红船的剪影,像模像样的。”
海浪轻轻拍打着堤岸,哗啦,哗啦,像在为这对年轻人唱着祝福的歌谣。岸边的夜市渐渐热闹起来,炒河粉的香气混着海风飘过来,有小贩推着自行车叫卖“热乎的鱼蛋”,铃声清脆。许峰望着香江的夜景,霓虹灯闪烁,与上海红船的灯光遥相呼应,像两颗紧紧相依的心,再也不会被距离分开,只会在时代的浪潮里,一起走向更光明的未来。他从口袋里掏出块奶糖,剥开糖纸递给司徒倩,糖纸在风里打着旋儿飘远,甜腻的奶香在两人鼻尖散开,像给这段跨越山海的故事,添了抹温柔的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