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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穗港寻亲续前缘(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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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剧团时已近正午,巷口的云吞面摊飘着香气,竹制矮桌旁坐满了人,光着膀子的老板站在灶台后,黧黑的胳膊上汗珠滚滚,手里的竹勺“哐哐”敲着铁锅,汤锅里的大地鱼和猪骨翻滚出奶白色的汤,咕嘟咕嘟冒着泡。司徒倩拉着许峰坐下,扯开塑料袋包着的筷子,竹筷上还带着点毛刺:“点两碗云吞面,多加醋和辣椒,要最辣的那种。”

她转头冲许峰笑,鼻尖沾了点灰,像只刚偷吃完米的小雀,“我外婆说,她和佩兰姨婆小时候总偷跑到这儿吃面,比赛谁先把汤喝完,输的要替赢的洗一个月戏服。有次外婆输了,洗戏服时发现佩兰姨婆偷偷在她的戏服里缝了块平安符,红布包着糯米和铜钱,说‘带着这个,坏人近不了身’。”

许峰看着她眼里的光,叫老板多加两勺辣椒。云吞上来时,青花瓷碗边缘还烫着手,皮薄得能看见里面粉白的虾仁,汤面上飘着红油,撒着切碎的紫苏叶,香气直往鼻腔里钻。咬一口云吞,虾仁的鲜甜混着胡椒的辛辣直冲头顶,和香港茶餐厅里那碗加了瑶柱的清淡云吞比,多了份不管不顾的热烈,像广州的太阳,直接又坦荡。“香江的云吞像浸在月光里,”许峰咂咂嘴,辣得吸了口凉气,“广州的云吞像晒在太阳下,直来直去的香。”司徒倩笑得直不起腰,鼻尖冒汗,额前的碎发粘在皮肤上:“这才是云吞该有的样子嘛!你看,比香港的多了紫苏叶,解腻,外婆说就像做人,得有点泼辣劲,不然镇不住那些歪门邪道——她当年就是凭着这股劲,才把半件戏服藏过了盘查。”

下午去司徒家老宅时,邻居阿婆正坐在门口择菜,竹篮里的菜心绿得发亮,沾着清晨的露水。看到司徒倩,阿婆突然丢下菜篮子站起来,手在蓝布围裙上擦了又擦,围裙上还绣着朵简单的木棉花:“这不是倩倩吗?都长这么高了!小时候总追着我要糖吃,扎着两个小辫,跟个小哪吒似的。”

她转身从院里摘了篮杨桃,果子上还带着绒毛,棱角分明,“你外婆生前总说,等佩兰姐回来,要请她吃自家种的杨桃,说这棵树是当年姐妹俩一起栽的,‘等结果了,就有团圆的盼头了’。那年佩兰姐走的时候,杨桃刚挂果,青得发涩,你外婆摘了个揣在怀里,说‘姐,带着它,就当看见家了’。”

老宅的木门上还贴着去年的春联,“福”字倒着贴,边角卷得像波浪,红纸上的金粉掉了不少。院子里的杨桃树长得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子。树下的石凳有两个磨得发亮的凹痕,显然坐了几十年,石缝里还卡着片干枯的杨桃叶。

司徒倩摸着粗糙的木门,木纹里还留着经年的指痕,仿佛能摸到外婆的温度——外婆总说,当年她就是在这扇门后,看着佩兰姨婆把账册缝进戏服夹层,油灯昏黄的光映着两人的影子,佩兰姨婆说“妹啊,等你在香港站稳了,就把这账册交给可靠的人,姐在广州替你挡着,挡一天是一天”。

司徒倩在衣柜深处找到个旧木箱,锁是梅花形状的,黄铜的,和她脖子上挂的玉佩正好契合。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咔”的一声,像打开了尘封的时光。一股樟木香气涌了出来,里面是外婆的戏服,深蓝色的缎面,上面绣着“双花并蒂”的图案,一朵是紫荆花,一朵是木棉花,针脚细密得像鱼鳞,只是木棉花的花瓣还没绣完,线头上还系着个小小的结。

“外婆说这是她和佩兰姨婆一起绣的,”司徒倩抚摸着未完成的刺绣,指尖拂过那根悬着的丝线,“说等团聚了,要穿着这戏服合演一场《帝女花》,佩兰姨婆演长平公主,她演周世显,唱到‘落花满天蔽月光’时,要让台下的人都掉眼泪。”

指尖忽然触到个硬物,在戏服内衬的夹层里,形状方方正正。司徒倩心里一跳,小心翼翼从夹层里抽出个用油布包着的小册子,油布上印着岭南粤剧团的标记——正是1949年的账册!打开油布,里面还有层牛皮纸,纸上用红笔写着“水火不侵,代代相传”。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有力,墨水带着点晕染,显然是在匆忙中写就,详细记录了英商与许家勾结强占土地的经过,受害者签名旁都按着鲜红的指印,有的指印还带着血迹。

其中“林木匠”的名字被圈了红圈,旁边写着“一家五口,死于火灾,实为灭口,尸骨葬于乱葬岗西第三棵榕树下”。最后一页是苏佩兰的字迹,娟秀却带着股狠劲:“愿此账册能见天日,还无辜者公道,还香港一片干净土,勿让后人再遭此难。若我姐妹二人未能如愿,盼后来者拾此火烛,照破黑暗。”

返程的火车摇摇晃晃,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像老式座钟的滴答声,敲打着时光。司徒倩靠在许峰肩上,指尖一遍遍划过“林木匠”的名字,纸页粗糙的边缘磨得指尖发疼。

许峰从包里拿出个小盒子,红绒布衬着,里面是枚梅花形状的银吊坠,中间嵌着块红玛瑙:“我让银匠把紫荆花和木棉花融在一起了,中间的玛瑙像花芯,你看好不好看?他说这叫‘双花并蒂’,能辟邪。”吊坠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两朵花紧紧依偎,银链上还刻着行小字:“1989年秋,穗港同辉”。

“好看。”司徒倩把吊坠戴在脖子上,冰凉的银链贴着皮肤,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像揣着个小太阳。她忽然笑了,眼角有泪光,“外婆和佩兰姨婆没合演成《帝女花》,或许我们能替她们完成——等把账册交出去,我们就去戏棚听一场,就听《帝女花》。”许峰握住她的手,吊坠在两人掌心硌出小小的印子,像个约定,沉甸甸的。

回到香港已是深夜,陈宇举着手电筒在车站等着,光柱在黑暗里晃了晃,照出他脸上的疲惫:“许振海在狱中自尽了。”他递过张纸条,是许振海的遗言,写在张皱巴巴的烟盒纸上,字迹歪歪扭扭,墨渍晕得厉害,有些字都快要看不清:“账册藏于能看见紫荆花与木棉花的地方,许家欠的,总要有人还,我先走一步,赎罪——给林木匠一家立块碑,就说欠了他们的,用命还了。”

能看见两种花的地方?许峰忽然想起太平山顶的凌霄阁——那里既能看见香港的紫荆花旗在风中飘扬,也能眺望深圳的木棉花海在阳光下铺成红潮,是两个城市的眉眼交汇之处。他看向司徒倩,她的眼里亮着光,和当年苏佩兰在海报上的眼神一样,坚定又热烈,像终于找到了方向的航船。

“先去吃点东西吧。”许峰接过陈宇手里的保温桶,是李婆婆煮的艇仔粥,绵密的米粥里浮着鱼片、花生和炸油条,香气从桶缝里钻出来,带着市井的踏实。“李婆婆说,不管查到什么,都要先暖暖胃,‘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讨公道’。”

司徒倩舀了勺粥,温热的粥滑入喉咙,带着大地鱼和猪骨熬出的醇厚,熨帖着旅途的疲惫。她举起手里的银吊坠,月光透过车窗照在上面,红玛瑙像颗跳动的心脏,映着她眼里的光。“等找到许振海藏的那半件戏服,”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粥的暖意,“我们就去凌霄阁,替外婆和佩兰姨婆了了那个心愿——把账册公之于众,让林木匠这样的冤屈,再也不会有。”

许峰握紧她的手,指尖能摸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翻找旧物磨出来的。两株迎着风的花,根早已紧紧缠在一起,在时代的土壤里,朝着光亮处生长。

太平山顶的风确实很大,吹得人头发乱舞,衣摆紧紧贴在身上,却吹不散眼里的坚定。凌霄阁的栏杆上,不知是谁系了串紫荆花和木棉花的干花,用红绳绑着,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诉说着那些跨越港穗的牵挂。许峰和司徒倩站在栏杆边,看着山下的万家灯火,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泛黄的账册,另一只手握着半件绣了一半的戏服——那是他们在凌霄阁顶层的暗格里找到的,另一半果然与司徒倩外婆留下的完美拼接,“双花并蒂”终于合二为一,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远处的霓虹与近处的星光交相辉映,像极了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真相,终于在今夜,汇成了一片温暖的光海。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带着祖辈的期盼,带着账册里的血泪,朝着更亮的地方走去。风里仿佛传来了苏佩兰和苏佩云的笑声,像杨桃树下的私语,像戏棚里的唱腔,在岁月里轻轻回响:“看,后人接住这团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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