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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弥天释道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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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之又玄,鬼能听懂!”

唯有尹纬,虬髯下的目光锐利如刀,在姚兴和御座上的苻坚之间扫了一个来回,嘴角那丝惯常的冷峭似乎更深了些。

两位公主亦被吸引,苻宝忘却了之前的愁绪,好奇地打量着那少年。

苻锦则直接低呼:

“阿姐,这小郎君好生厉害!”

面对释道安的询问和全场瞩目,姚兴似乎更加紧张,白皙的面颊泛起红晕,他再次躬身,声音虽微颤,却清晰答道:

“回……回大师话,弟子并无师承。家中所藏,有若干梵僧所译经卷,弟子……弟子只是平日自己翻阅,偶有所感,胡乱思索,实在……实在当不得大师谬赞。”

他言语恳切,不似作伪。

“无师自通?”

释道安眼中的震惊更甚,他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叹道:

“善哉!善哉!竟是宿植德本,慧性天成!小施主能于无人指点处,思维至此深境,实乃……实乃希有难得!”

他稍作沉吟,似在组织语言,以最恰当的方式回答这少年的终极之问:

“小施主所问,‘照见’之性,非凡夫妄心之能所,亦非离妄心别有他物。此‘照见’,即是吾人本具之般若智慧,亦称‘实相般若’。此智非生非灭,不垢不净,虽在缠缚,其性不改。无明烦恼,如云翳蔽日,然日之光华,未尝稍减。‘照见五蕴皆空’,正是此本具般若光明,荡涤无明妄执,豁破能所对立,亲证色空不二之实相。初时依教起观,似是能所,功深力极,能所双亡,唯一真心朗照乾坤。故言‘不二’。此理玄微,非言诠可尽,须得真修实证,方能究竟。”

姚兴凝神静听,时而蹙眉,时而恍然,虽未尽解,却如饥似渴地将每一个字印入心中,听完后,他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弟子愚钝,谢大师慈悲开示!虽未能顿悟,亦如暗室得灯,知所方向矣。”

释道安颔首,眼中满是期许:

“小施主既有此慧根,他日于佛法必有大成,望能深入经藏,智慧如海。”

姚兴再拜,方才坐下,垂首不语,似仍在消化方才听闻的妙理。

这一番对答,虽时间不长,却如清泉注池,荡起层层涟漪。

太常韦逞难掩面上惊容,微微侧身,对身旁的权翼低语,声音虽轻,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感慨:

“权仆射,真未想到……姚苌那等……咳,姚将军戎马半生,竟也能教养出如此麟儿!观此子慧黠,假以时日,恐非池中之物啊。”

权翼目光深邃,瞥了一眼御座方向,见苻坚正含笑望着姚兴,眼中欣赏之意毫不掩饰,他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应道:

“确是难得,陛下求贤若渴,见此良材,想必欣慰。”言语间,已将苻坚的态度点出。

苻坚此时果然开口,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妙哉!今日太学,先有王曜论史之气节,后有姚兴问佛之慧解,皆少年俊杰,朕心甚慰!可见我大秦文教昌明,人才辈出!习公,大师,二位以为如何?”

习凿齿从姚兴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闻言抚须叹道:

“陛下所言不虚,江山代有才人出。王生之史识,姚童之佛慧,皆非凡品,老夫今日亦大开眼界。”

释道安亦合十道:“阿弥陀佛,陛下德被苍生,故有如此英才显现于世,实乃大秦之福,亦是佛法之幸。”

苻坚龙颜大悦,朗声大笑。

此时,日头已近中天,炽热的阳光透过直棂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的微尘清晰可见。

殿内虽宽敞,然数百人聚集,加之先前激烈的辩论与深奥的问答,不免让人感到些许闷热与倦意。

习凿齿年事已高,经此连番问答,面上已显疲态,释道安虽修为精深,眉宇间亦有一丝不易察见的倦乏。

苻坚善于察言观色,见时机已至,便温言开口道:

“时辰已近午时,习公、大师连日劳顿,今日又耗费心神,想必乏了。诸生亦需歇息。王祭酒——”

王欢连忙起身:“臣在。”

“朕与习公、大师,并几位重臣,便暂借你书斋小憩一个时辰。诸位博士与学子,亦可各自散去用膳歇息,未时初刻,再于此地聚集,续论经义。”

苻坚安排道,语气不容置疑。

“臣遵旨。”

王欢躬身领命,随即示意卢壶安排。

苻坚率先起身,众人皆离席躬身相送。

苻坚对习凿齿与释道安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合十(拱手)还礼。

王欢在前引路,卢壶紧随其后,苻坚则与习、释二人并肩,权翼、朱序、裴元略、韦逞等重臣簇拥着,缓缓向崇贤馆外行去。

两位公主亦在宫人侍奉下,自侧门离去。

天子与重臣、贵客既去,崇贤馆内紧绷的气氛顿时松懈下来。

学子们纷纷起身,活动着因久坐而僵麻的腿脚,低声交谈着,话题无不围绕着方才朱序的直言、王曜的史论,尤其是那横空出世的少年姚兴。

王曜与杨定、徐嵩、吕绍、尹纬等人也聚在一处。

吕绍迫不及待地嚷道:

“可算能喘口气了!坐得我两股战战!那姚兴小子,看着不起眼,怎地问出那般刁钻的问题?连那老和尚都给镇住了!”

徐嵩犹自沉浸在方才的佛理对答中,叹道:

“慧根天成,诚不我欺,只是佛理幽深,终究……”

他摇了摇头,似乎觉得于经世之道隔了一层。

杨定拍了拍王曜的肩膀:

“子卿,你今日与习公对答,亦是风采不凡!还有那朱序……唉,真是胆大包天!”

他虽不喜读书,却也知朱序之言何其犯忌。

尹纬冷眼旁观众人议论,淡淡道:

“朱序不过借题发挥,一吐胸中块垒。至于那姚兴……小小年纪,锋芒已露,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他的话总是带着一丝莫测高深。

王曜没有多言,只是望向馆外明媚的阳光,心中思绪纷繁。

史笔气节,佛家性空,朝堂争斗,少年慧光……

这太学一日,所见所闻,竟比往日数月更为纷杂。他隐隐感到,这看似平静的长安城,这汇聚天下英才的太学,正潜藏着无数暗流与变数。

“走吧。”

他收回目光,对同窗们笑道:

“先去用些饭食,肚子早已咕咕叫了。”

众人也嬉笑着点头,随着人流,缓缓步出这方才经历了思想激荡的崇贤馆。

暑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槐柳的清香与远处庖厨传来的食物气息,将人重新拉回到现实的烟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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