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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血途同归(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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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恙便好……无恙便好……”

他喃喃低语,仿佛是说给自己听。

随即,他对着王曜,郑重地抱了抱拳,语气萧索而诚恳。

“王参军……不,子卿,此番……苻某代己,亦代毛老将军,多谢了!”

这一揖,发自肺腑。

王曜见他神情惨淡,念及他此前对毛秋晴的执着追求,以及此番得知毛秋晴被困后状若疯虎、不计生死追击晋军的行径,心中亦不免生出几分慨叹。

他缓声道:“苻县令言重了,同袍之义,分所当为。县令鏖战辛苦,不若随曜同返临溪堡稍歇?秋晴校尉亦在堡中,想必亦愿当面致谢。”

闻听“秋晴”二字,尤其是王曜那自然而然的称呼,苻登身躯猛地一震,脸上血色瞬间褪去,浮现出强烈的愧怍与难堪。

他猛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苦涩:

“不必了!败军之将,刚愎自用,致使……致使她身陷绝境,险些……有何颜面再去见她?”

他猛地一拉马缰,拨转马头,背对着王曜,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残存的煞气与自我放逐的意味。

“我……还要回去向姜刺史(姜宇)复命!”

话音未落,他已催动战马,却又在奔出数步后猛地勒住,回头深深看了王曜一眼,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犹豫片刻,终是哑声道:

“子卿,秋晴……她性子刚烈,外冷内热,往后……望你能……多多看顾于她,莫要……负她。”

言罢,不再有丝毫停留,扬起马鞭狠狠抽下,上百骑如同赤色旋风,卷起漫天尘土,向着北面官道席卷而去,那背影竟带着几分悲壮的决然。

王曜立马原地,望着苻登绝尘而去的背影,知他心结深重,非言语可解,亦不再多言。

只是将那番沉甸甸的嘱托,与苻登那复杂无比的眼神,一同默默刻入心底。

恰在此时,一队衣甲鲜明、队列严整的秦军步兵自南面而回,为首一将年约四旬,面容儒雅中带着久经沙场的风霜与坚毅,身后旗号高擎“巴西太守张”。

正是此前坚守阆中数月、刚刚得以解围的巴西太守张绍。

张绍见王曜部众军容整肃,押解着如此众多的俘虏与缴获,又见王曜如此年轻,气度却沉凝不凡,心下惊异,遂命部队暂停行进,亲自策马过来相见。

互通姓名职务后,张绍听闻王曜竟是长安太学生,以参军身份领偏师,千里迢迢穿越褒斜古道、奇袭汉昌、解围临溪堡、截断晋军粮道,更在此番追击中建此殊功,不由大为震撼。

他上下重新打量王曜,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激赏。

“王参军竟是太学生?”

张绍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弱冠之年,文能入太学砥砺,武能提孤旅破敌,亲冒矢石,建此殊功!真乃国之干城也!想张某受困孤城数月,内外交绝,若非君等断其粮道,动摇晋军根基,阆中之围恐尚需时日,不知还要填上多少儿郎性命!后生可畏,江山代有才人出,诚不我欺!”

王曜连忙于马上欠身,谦逊道:

“张太守过誉,折煞晚辈了。此皆赖天王洪福,吕将军运筹帷幄,更有无数将士浴血奋战,方有今日之胜。曜不过适逢其会,略尽绵力,实不敢贪天之功。府君坚守孤城,力抗数万虎狼之师,方是真正令人敬佩。”

张绍见他立下如此大功,却能不矜不伐,言辞恳切,心中更是喜爱,抚须感慨道:

“王参军不必过谦,本官在军旅十数载,见过多少少年得志便眼高于顶者,如你这般持重沉稳、心系袍泽者,实属凤毛麟角。乱世板荡,正需似你这等文武兼资、胸襟广阔之才砥柱中流。望你永葆此心,戒骄戒躁,他日必为朝廷栋梁。”

两人又就当前战局、安抚地方等事交谈数句,张绍需回军阆中,遂与王曜郑重道别,临行前又再三勉励。

送走张绍,日头已沉入西山,只余漫天瑰丽晚霞。

王曜见各部已准备得差不多,便下令全军押解俘虏、携带缴获,返回临溪堡。

归途之上,将士们虽经半日厮杀奔波,人马俱疲,然得胜归来,携俘获之众,缴获之丰,士气极为高昂。

纪魁不再嚷嚷厮杀,转而与田敢兴奋地计算着此番功绩能得多少赏赐;田敢则细心核查缴获物资清单,确保无一疏漏;耿毅行走于俘虏队伍之侧,神色警惕,已初具统兵官威严。

李虎依旧沉默地护卫在王曜马前,如同最可靠的屏障。

将至堡前,远远便望见堡墙之上火把如龙,映照得“秦”字大旗猎猎生辉。

堡门洞开,毛秋晴与郭邈并肩立于门下,身后是数百留守将士。

毛秋晴仍是那身黑色窄袖胡服,不知是闻听王曜等胜利归来,还是身体确已好转,此时面色已然红润不少。

郭邈则按刀立于其侧,冷峻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如同石雕,唯有扫视归来的队伍时,眼中才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

见王曜率部凯旋,携如此众多俘虏、辎重而还,堡上堡下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留堡守军与胜利归来的袍泽相互致意,许多历经月余苦守、早已麻木的士卒此刻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声浪震天动地,连日来的压抑、绝望与悲壮,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扬眉吐气的欢腾。

王曜催马至堡门前,翻身下马。

毛秋晴迎上前几步,目光迅速在他染血的玄甲和略带倦色的面容上扫过,见他行动自如,并无明显重伤,眼底深处那一丝紧绷的忧虑方才悄然散去。

她唇角微弯,勾勒出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轻声道:

“回来了。”

语气依旧清冷,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温和。

王曜点头,看着她已渐趋红润的脸颊,温言道:

“回来了,你伤体未愈,何必在此久立,风寒露重。”

毛秋晴却未接这话头,眸光微转,侧身让开一步,语气神秘兮兮道:

“子卿,你看……谁来了?”

王曜举目望去,只见一人不紧不慢地自毛秋晴身后阴影中踱步而出,他年已过三旬,面容清瘦,下颌虬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灰布袍,头上随意结着葛巾,身形略显落拓,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此刻的他嘴角正噙着那一丝熟悉的、略带戏谑的笑意打量着自己,不是尹纬还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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