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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营盘初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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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曜神色不变,只道:

“赌约只言胜负,未限定必须王某亲自出手,虎子乃我兄弟,他若胜了,便如我胜了,怎么,难道纪幢主觉得比力气赢了王某,很是自得吗?”

纪魁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此时李虎已走至那三百斤石锁前。

他并不像纪魁那般运气扎马,只是微微弯腰,伸出右手,五指如铁钳般牢牢抓住石锁柄。

众人屏息凝神,只见他腰背猛然发力,舌绽春雷,暴喝一声:

“起!”

那三百斤重的巨大石锁,竟被他单臂一抡,轻松至极地举过了头顶!臂膀伸直,稳如磐石,不见丝毫颤抖。

李虎面不改色,气息匀停,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全场惊得目瞪口呆的军官与兵卒。

空地上下一片死寂,唯有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方才为纪魁喝彩的声音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场中那单手举鼎般的巨汉。

李虎并不急于放下,他就那般举着,足足过了二十息,才仿佛丢开一件寻常物事般,随手一抛。

石锁带着沉重的风声落下,“轰”的一声砸入地面,竟陷下去一个浅坑。

场中已顿时鸦雀无声。

李虎转向面如土色的纪魁,瓮声瓮气,却字字清晰地说道:

“俺这点微末本事,不及曜哥儿十一。去岁在华阴猎杀那南山恶虎,若非曜哥儿运筹谋划,临危不乱,俺李虎早成了虎口亡魂,哪能站在这里?他是主心骨,没他,俺杀不了那畜生。”

王曜适时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纪幢主,赌约可还作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诸人,续道:

“匹夫之勇,于万军之中,不过一悍卒耳。然军纪如山,号令严明,方能聚千万人之力,如臂使指,克敌制胜。此乃王某浅见,不知幢主以为然否?”

纪魁脸色阵红阵白,他虽震惊于李虎的神力,心下却仍是不服,只觉得被这书生折了面子,尤其对方并未亲自下场。

他猛地一跺脚,梗着脖子嚷道:

“比死力气算不得真本事!沙场征战,弓马才是根本!俺不服!要比,就比箭术!”

他伸手直指王曜。

“俺也不欺负你是个书生,就与你比射箭!你若能胜……不,只要你能射中五十步靶心,俺纪魁就心服口服,从此对你言听计从!若是不敢,趁早……”

他话音未落,李虎已是勃然大怒,须发皆张,向前踏出一步,厉声喝道:

“纪魁!尔敢欺人太甚!俺曜哥儿何等身份,岂容你一而再、再而三挑衅!要比箭,俺李虎奉陪!百步穿杨,俺也不惧你!”

眼见李虎怒目圆睁,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气势骇人,纪魁身后几名军官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田敢站在一旁,目光闪烁,却并未立刻出声制止,显然也想看看王曜如何应对。

王曜抬手,轻轻按在李虎坚实的臂膀上,止住了他的冲势。

他面色依旧平静,看向一脸倔强的纪魁,嘴角甚至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颔首道:

“好,既然纪幢主有意指教,王某敢不从命?便依幢主,比试箭术。”

空地之上,气氛再度紧绷起来。

兵卒们议论纷纷,大多觉得王曜此举不智。

纪魁之勇力或许不及那巨汉李虎,但一手箭术在军中却是数一数二,这白面书生与之比箭,岂不是自取其辱?

箭靶被匆匆设于约五十步之外的一排木栅旁。

纪魁冷哼一声,取过自己那张铁胎弓,搭上雕翎箭,略一瞄准,弓开如满月,嗖的一声,箭矢流星般飞出,正中靶心,箭尾兀自颤动不休,台下立时响起一片叫好之声。

纪魁面露得色,又连发两箭,皆中靶心,成绩稳定。

轮到王曜。他自李虎手中接过那张常用的榆木胎画鹊弓,指尖拂过冰凉的弓弰,昔日太学演武场、博平侯府花园、乃至桃峪村山林间的种种练习场景掠过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排除杂念,目光凝注于远处那小小的箭靶。

搭箭,扣弦,开弓,动作虽不如纪魁那般迅猛暴烈,却流畅自然,隐然有一股沉静的气度。

“嗖!”

箭矢离弦,划破空气,笃的一声,稳稳钉在靶上,位置竟与纪魁第一箭相仿,略偏靶心下方。

空地中响起一阵轻微的讶异声。

纪魁目光一凝,收起几分轻视。

王曜面色不变,再次引弓。

第二箭破空而去,此番更近靶心,几乎与之相切。

待到第三箭,他屏息凝神,眼中唯有那一点红心。

弓弦震响,羽箭带着轻微的呼啸,精准无比地命中靶心边缘!虽未完全居中,但已堪称精妙!

三箭射毕,成绩自不及纪魁,但他以一太学书生的身份在五十步外取得如此成绩,已让在场众人再不敢心生轻视。

王曜收弓,毫无愠色,坦然向纪魁拱手道:

“纪幢主射艺超群,王某佩服,是王某输了。”

纪魁愣在当场。他本以为王曜必会大失水准,甚至脱靶,却未料对方三箭皆中,且一箭比一箭精准,最后一箭更是直逼靶心。

这手箭术,虽不及自己老辣,却绝非寻常书生所能企及,显然下过苦功,且心志沉稳,不受外界干扰。

他本是直性汉子,见王曜输了赌局却毫不扭捏,坦然认输,反倒对自己之前的咄咄逼人感到些许惭愧。

又想起李虎所言猎虎之事,以及王曜方才谈论军纪之言,心中那点不服之气,竟消散了大半。

他挠了挠那头乱发,面上神色变幻,最终也抱了抱拳,声音较之前缓和了许多:

“王参军……箭术亦是不凡,纪某……纪某方才言语冒犯,参军海涵。”

他虽然未直接认输,但这态度转变,已让熟悉他脾性的田敢等人暗自称奇。

王曜微微一笑:

“幢主客气,日后同袍共事,还望多多指教。”

经此一番较量,空地上下的军官兵卒再看王曜时,目光中的轻蔑已褪去不少。

虽未必立刻心服,但至少无人再敢将其视为可随意欺辱的迂阔书生。

李虎之勇力令人震骇,而王曜展现的胆魄、气度与不俗射艺,也让他们意识到,这位新来的参军,恐怕并非易与之辈。

田敢见状,心中稍定,趁机又训诫了众人几句军纪,便命各归本位。

风波暂息,王曜并未返回帐中歇息,而是请田敢引路,前往军中存放文书律令之处。

他要尽快熟悉秦军法度、吕光所部条令。

又请点验该部所辖之兵器、甲胄、粮秣、医药等物。

只见存放兵甲的营帐内,兵器保养尚可,然甲胄破损者甚多,堆积一角,未见及时修补。

粮秣数目虽大致无差,但堆放杂乱,恐有霉变之忧。

医药更是短缺,仅有些寻常金疮药草,应对大规模战事伤亡,显然捉襟见肘。

王曜默然不语,一一记在心中。

他知道,立威仅是第一步,欲真正在这骄兵悍将之中立足,并达成救援毛秋晴之目的,需要做的,远比今日空地之上的赌约较量,要多得多。

该部营地,正如一面蒙尘的铜镜,映照出此行蜀道之艰,初现端倪。

他步出存放军资的营帐,望着暮色中炊烟袅袅、却又暗藏疏懒的营盘,目光沉静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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