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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细柳营寒刃凝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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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帘掀动,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步入帐中。

当先一人正是王曜,他已换上一身略显宽大的浅青色戎服,未着甲,头上未冠,只用一根木簪束发,虽衣着简便,然身形挺拔,步履沉稳,眉宇间虽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目光却澄澈坚定。

而当他目光扫过帐内,看到安然坐于下首的尹纬时,不禁愕然,脱口问道:

“景亮?你……你何以在此?”

尹纬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袍袖,淡然一笑,反问道:

“怎么,就许你王子卿为报恩义,坚请入蜀,就不许尹某也随军走走,见识一下这巴山蜀水,金戈铁马?”

王曜一时语塞,心知尹纬行事向来莫测高深,此举必有深意,但此刻不及细问。

他身后那人,身形魁梧雄壮如铁塔,几乎将帐门的光线挡去大半,正是李虎。

他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葛布短褐,外罩一件无袖皮甲,背后斜挎着一张硬木大弓,腰佩猎刀,站在那里,自有一股剽悍勇烈之气扑面而来,与这军营氛围竟是浑然一体。

吕光那双锐利的眸子立刻被李虎吸引,他上下打量一番,眼中掠过毫不掩饰的赞赏,转向王曜问道:

“子卿,你身后这位壮士是……?”

王曜忙侧身引见:

“回将军,此乃学生自幼同村兄弟,名唤李虎。听闻学生欲往蜀中,定要随行护卫。”

他顿了顿,补充道:

“去岁为患华阴南山,伤人无数的那头猛虎,便是李虎一箭贯喉,将其诛杀。”

“哦?”

吕光闻言,虎目顿时精光爆射,他本人便是力能格兽的猛将,最喜这等勇力之士。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李虎面前,又仔细打量一番,见他肩宽背厚,手臂筋肉虬结,站立如松,气息沉浑,不由赞道:

“好!好一条猛汉!能独力射杀恶虎,真壮士也!想不到子卿乡里,竟有如此豪杰!”

李虎面对吕光这般名将的夸赞,仍是那副憨直模样,既不惶恐,也不自得,只是抱拳向吕光和尹纬各自一揖,瓮声瓮气道:

“将军过奖,尹先生好。”

言罢,便不再多话,默默退至王曜身侧侍立,如同山岳般沉稳。

吕光见他如此沉稳寡言,更是喜欢,哈哈一笑,重又归座。

他与王曜、尹纬又寒暄数句,问了问王曜家中安排,太学告假等事。

王曜一一简略答了,只隐去母亲妻子初时悲泣之情。

叙话既毕,吕光神色一正,肃然道:

“子卿,你既已决意随军,且独领一军,便需谨记,军中非同太学,自有法度纪律,令行禁止,绝无容情。今番随军,需熟知营规,恪守其分。若有违犯,即便你于毛将军处有情面,某亦绝不会徇私姑息,你可明白?”

王曜凛然,躬身应道:

“在下明白!定当谨遵将军教诲,严守军纪,绝不敢违!”

吕光见他态度恭谨,神色稍霁,点头道:

“如此甚好,田幢主率领的一千兵马,已在前方二里处扎营。你持我令箭,即刻前往与他汇合,熟悉营中诸事,了解行军法度。”

说着,取出一支令箭交予王曜。

王曜双手接过令箭,与李虎一同向吕光、尹纬行礼告退。

出了帅帐,早有兵士上前引路。

王曜与李虎跟随那兵士,穿行于偌大的营盘之中。

但见眼前景象,比之远观更为震撼。

营寨依地势而建,布局严整,沟壑纵横,旌旗分明。

一队队士卒或持戈操练,嘿哈之声震耳;或搬运粮草辎重,号子声此起彼伏;更有铁匠铺子炉火熊熊,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匠汗流浃背,正在赶制、修理兵刃甲胄。

空气中混合着汗味、马粪味、炊烟味以及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血腥气,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心悸的氛围。

沿途所见兵士,虽面容各异,大多带着风霜之色,然眼神锐利,动作矫健,沉默时如磐石,行动时如烈火,显是久经战阵的精锐。

战马嘶鸣,在专用的马场内由马夫精心刷洗喂食,皮毛油亮。一辆辆兵车、辎车排列整齐,宛如沉默的巨兽。

王曜行走其间,只觉一股肃杀凛冽之气扑面而来,与太学的书卷气息、长安市井的繁华喧嚣截然不同。

他心中那股因离别和新婚而起的缠绵之情,此刻被这铁血军营的氛围一冲,渐渐化为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与紧迫感。

他暗暗观察,默默记忆,试图尽快理解这陌生的世界。

李虎则显得颇为适应,他本就是山林猎手,对于这种充满力量与秩序的环境,反倒有种天然的亲切感。

他目光扫过那些强健的士卒和精良的器械,眼中不时闪过兴奋的光芒。

引路兵士脚步甚快,约莫行了半炷香的功夫,指着前方一处规模稍小,戒备亦不及中军森严的营寨道:

“王参军,前方便是田幢主所部营地。”

王曜凝目望去,只见那营寨寨门大开,守门兵士持着长戟,无精打采地侍立着。

哨楼之上,持弩兵士的身影亦颇显歪斜,仿佛认定了敌军不会袭来,便高枕无忧。

寨墙之内,偶尔传来一阵阵不太齐整的操练之声。

他握了握手中的令箭,深吸一口气,与李虎对视一眼,迈步向着那营门走去。

验过令箭后,守门兵士赶忙向王曜等人行礼放行,引路兵士也就即匆匆折返了。

王曜和李虎步入营内,但见此处营地,虽也立了栅栏、设了哨楼,规模建制则显然不及中军,气象却也截然不同。

吕光中军大营那股子肃杀整饬、令行禁止的森严气度,到了此地,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散漫骄悍之风冲得七零八落。

栅栏根下,三五成群的兵卒围坐,呼卢喝雉之声不绝于耳,赌得面红耳赤,对王曜二人的到来,只懒懒抬了抬眼皮,便又埋首于各自的输赢胜负之中。

几十顶军帐搭得歪歪斜斜,篷布随风胡乱鼓荡,露出内里胡乱堆叠的铺盖。

更有些皮甲、环首刀、长矛之类的军械,竟就那般随意弃置在泥地上,与空了的酒坛、啃剩的骨殖混杂一处,散发着一股混合了汗臭、劣酒与牲畜粪便的浑浊气味。

王曜心头微沉,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将目光缓缓扫过这片喧嚣与杂乱。

李虎跟在他身侧,浓眉拧紧,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显是对这般军容颇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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