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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董迈到太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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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演武场,太学亦重君子六艺,闲暇之时,我等常在此习射练力,杨定兄于此道尤为精湛。”

最后,他们来到太学深处,一片相对僻静的屋舍前,王曜驻足,低声道:

“此乃祭酒王公与诸位司业、博士廨舍所在。”

只见其中一栋屋舍窗明几净,檐下种植着几丛翠竹,清幽异常。

董迈知道,那里居住的便是当世大儒、清流领袖王欢,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敬畏。

漫步太学,但见处处古木参天,碑石林立,廊庑间时而传来朗朗书声,时而可见三三两两的学子聚于亭下石凳,或激烈争论,或低声研讨。

那些年轻的面庞上,洋溢着求知的光彩与未经世事的纯粹,那种身在文教圣地、以天下为己任的昂扬气度,是董迈在官场那个大染缸里许久未曾感受到的。

他默默地走着,看着,一股混杂着羡慕、追忆与淡淡失落的情绪,如同涓涓细流,在他心中流淌。

自己此生,是与这等风雅清贵无缘了。

游览既毕,董迈自觉不宜久留,便对王曜道:

“时辰不早,老夫车马已候于东门,这便启程返回华阴了。你且在太学安心进学,令堂之事,自有老夫安排妥当。”

王曜闻言,也不多挽留,一路将董迈送至太学东门。

果然见一辆半旧的青篷马车停于道旁,五六名家仆正立于车畔等候。

王曜停下脚步,对董迈躬身一礼,言辞恳切:

“如此,便有劳岳丈奔波。此去华阴,路途虽不算遥远,然春日天气多变,还望岳丈沿途多多保重。”

董迈见他礼数周到,言语真诚,全无昨日水榭中的锋芒毕露,心中不由得一软。

他停下脚步,回身看向王曜,目光复杂地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终是伸出手,拍了拍王曜的肩膀,语气是少有的温和:

“嗯,你……你也好自为之,莫要担忧,你母亲那里,老夫会妥善分说,定将她平安接来长安。你在京中,凡事谨慎,专心学业,勿以家事为念。”

这一刻,他仿佛真成了关切晚辈的长者。

王曜直起身,颔首道:

“小婿谨记岳丈叮嘱。”

董迈不再多言,转身登车。

车夫挥动马鞭,车轮辚辚起动,沿着青石街道缓缓驶远。

王曜立于太学东门外,直至那马车消失在街角,方才转身返回。

他心中想着母亲得知消息后的反应,想着与董璇儿即将定下的名分,思绪纷杂,步履不免有些沉缓。

刚踏入丙字乙号学舍,还未及推门,忽听身后几声刻意压低的嬉笑,随即房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几道身影迅捷无比地窜出,不由分说便将他拉了进去。

学舍内,杨定、吕绍一左一右夹住他胳膊,徐嵩面带无奈笑意立于一旁,而尹纬则依旧半躺在他那靠窗的上铺,手中卷着一册书,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看戏神情。

“好你个王子卿!”

吕绍抢先发难,圆脸上满是抓到把柄的兴奋。

“快从实招来!方才在院外,我等可是听得真真切切!那一声‘岳丈’唤得是何等顺口!究竟是哪家闺秀,竟能让你这眼高于顶的家伙甘愿俯首称臣?”

杨定也笑着捶了一下王曜的肩膀:

“藏得够深啊!往日里只见你与那龟兹春的阿伊莎走得近,又和那董娘子不清不楚,兄弟们还道你身处其中,难舍难分,孰料你小子不声不响,连岳丈大人都请到太学来了!真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快说,那正妻娘子究竟是谁?”

王曜被他们闹得哭笑不得,挣脱开二人的钳制,整了整微皱的衣袍,见几人目光灼灼,知瞒不过,便坦然道:

“诸位既已听闻,我也不再相瞒,正是……董家璇儿姑娘。”

“董璇儿?”

杨定与吕绍对视一眼,皆是一愣。

吕绍猛地一拍大腿:

“可是去岁随我等赴终南山的董姑娘?”

见王曜点头,他更是啧啧称奇,挤眉弄眼:

“上林苑大典之时,我就察出她对你暗送秋波,那时你小子还佯装正经,而前番终南山之行,我虽已瞧出你俩情好日密,非同一般,但也万万没想到这般短的时日便要谈婚论嫁,王子卿,你端的藏得好深呐!”

杨定也恍然大悟:

“我就说嘛,终南山之行,那董娘子对你不离不弃,照顾有加,模样也长得周正,娶来为妻,倒也不错!只是你小子太过可恶,竟将我等都瞒在鼓里!”

说着和吕绍又与王曜嬉闹起来,学舍内一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尹纬闻言,淡淡瞥了王曜一眼,唇角那丝笑意加深了些许,心中却道:

“那董氏女,果然有些手段。子卿此番,怕是半推半就,亦或是……形势使然?”

一片喧闹中,一直未怎么开口的徐嵩,眉头微蹙,面上带着些许忧色,他走近两步,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郑重,问道:

“子卿,你与董家娘子缔结婚约,我等自当为你欢喜。只是……那阿伊莎姑娘,你待如何?”

徐嵩此话一出,学舍内顿时安静下来。

杨定、吕绍也收敛了笑容,目光齐刷刷投向王曜。

王曜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眼神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黯淡与痛楚。

他沉默片刻,方缓缓开口,声音较平时低沉了许多:

“元高所问,正是我心中之痛。”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几位同窗,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

“阿伊莎……王曜此生……恐难报答了,若有来生......”

他话未说尽,但其中蕴含的无奈与决绝,已让在场诸人默然。

徐嵩看着王曜眼中那复杂难言的情绪,知他定有难以向外人道的苦衷与权衡,绝非单纯喜新厌旧。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追问细节,只温言劝道:

“子卿,你我相交,知你非是凉薄之人。然情之一字,最是难解。既要抉择,还望你三思而后行,莫要……莫要待到日后,追悔难及。”

王曜默然点头,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一旁的吕绍见气氛沉闷,眼珠一转,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嚷嚷道:

“哎呀,这有何难!要我说,子卿你如今既得了董家小姐这正头娘子,他日入仕,再将那阿伊莎姑娘纳为侧室,迎入府中,娥皇女英,共效于飞,岂非美事一桩?凭子卿你的才学,多几房姬妾,谁又能说个不字?”

他自以为出了个好主意,说得眉飞色舞。

王曜闻言,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更多的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怅惘。

这等齐人之福的想法,于吕绍这等高门子弟或属寻常,然于他......

王曜只能摇头苦笑,叹道:

“永业兄,莫要胡言,此事……绝非如此简单。”

学舍窗外,春日夕阳的余晖渐次收拢,将室内的光影拉长,少年们的嬉闹声暂歇,唯余一片复杂的静默,笼罩在各自的心事与这即将到来的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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