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真凶现形(2/2)
“那还等什么?快去把那吴仁义抓来问话呀!”
郝古却摇头:“小姐,尚无直接证据,菌汤吴家虽有,但不能证明就送到了赵贵手中。耳挖勺亦不能直接证明是吴家人遗落现场,贸然抓人,若其抵赖,反为不美。”
王曜沉吟道:“郝贼曹所虑极是,当下关键,是要找到那碗菌汤确实被赵贵饮用的证据,以及……凶手如何制造密室、又如何离开的实证。或许……我们该再去一趟赵宅,尤其是书房之外的地方,仔细搜查。凶手若在室内行凶,或许会留下我们之前忽略的痕迹。”
郝古赞同:“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趁夜搜查,或能有所发现!”
董璇儿立刻道:“我也去!”
郝古这次却坚决反对:
“小姐,夜间勘验凶宅,阴气重,且恐有不可测之风险,您万万去不得!若有何闪失,下官如何向县尊交代?”
王曜也道:“董小姐,郝贼曹言之有理。你已提供了重要线索,功不可没。接下来的粗活,交给我与郝贼曹便可。”
董璇儿见二人态度坚决,知难相强,只得悻悻作罢,嘟囔道:
“好吧好吧,那你们小心点,有了消息立刻告诉我!”
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当下,郝古点齐四名得力心腹衙役,带上灯笼、绳索、勘查工具,与王曜、李虎一同,再次悄无声息地奔赴城西榆林巷赵宅。
李虎听闻可能要去抓歹人,精神大振,将硬弓背好,猎刀插紧,摩拳擦掌。
夜色深沉,榆林巷内寂静无人,唯有更夫梆子声远远传来。
赵宅黑漆漆地矗立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撕去封条,推开大门,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郝古吩咐两名衙役守住前后门,自带两名衙役与王曜、李虎进入宅内。
此次目标明确,不再局限于书房,而是扩展到整个第二进院落,尤其是书房相邻的房间、走廊、以及通往外界的路径。
王曜举着灯笼,仔细检查书房窗外的竹林地面。
虽然郝古说落叶层积难辨脚印,但他不死心,蹲下身,用手轻轻拨开表层落叶。
忽然,他指尖触到一小块硬物。
捡起一看,是一块拇指大小、边缘锐利的碎瓷片,颜色质地与书房内打碎的那只前朝青瓷花瓶完全一致!
“郝贼曹,你看此物。”
王曜将瓷片递给郝古。
“落在窗外此处,说明花瓶碎裂时,有碎片迸溅到了窗外。但当日勘查,窗外并未发现碎片。”
郝古接过瓷片,对着灯笼光仔细观看,脸色一变:
“不错!当日我等仔细检查过窗外,确无碎片!此物……是后来才出现的?”
这意味着,在官府封宅之后,有人曾潜入过此地,不慎留下了这片证据!
“莫非是凶手返回销毁证据?”郝古惊疑道。
王曜目光锐利地扫视竹林:
“或许……凶手当日并非从门离开,而是……窗!”他走到书房窗前,再次检查窗棂和插销。
“若凶手在室内行凶后,故意制造混乱,打碎花瓶,然后从窗户离开,再从窗外某种方式将窗户闩上……并非不可能,只是需要技巧和时间。”
李虎在一旁听着,忽然闷声道:
“曜哥儿,要是俺的话,俺可以用细线或者什么薄片,从外面把插销弄回去。俺在山里下套子,摆弄那些机关物件,比这难多了。”
王曜与郝古闻言,皆是一震!李虎这话虽糙,理却不糙!一些江湖伎俩或机关术,确实可以从外部制造“密室”假象!
“快!检查所有窗户的插销和窗纸,看有无细微划痕或破损!”郝古立刻下令。
众人分头仔细查验。
果然,在书房另一侧一扇较为隐蔽的窗户插销上,一名眼尖的衙役发现了一道极浅的、新鲜的划痕,似是金属薄片划过所致!而窗纸靠近插销的位置,也有一个不起眼的、被戳破后又被小心粘合的小洞!
“就是这里!”
郝古激动道:“凶手是从这扇窗户离开的!再用某种工具从外部拨回插销!那碎瓷片,定是凶手离开时不慎踩到或碰到遗落!”
密室之谜,豁然开朗!
但凶手是谁?吴仁义?他如何能自由出入赵宅书房?除非……有内应?
王曜脑中灵光一闪,忽然问道:
“郝贼曹,当日龙氏归来,是谁最先发现尸体并呼救的?除了龙氏,还有谁最早进入现场?”
郝古回想案卷记载:
“是龙氏和她的贴身丫鬟小翠,龙氏推门发现尸体惊叫,小翠闻声赶来,随后才惊动其他仆役。”
“小翠……”
王曜沉吟道:“此女在问询时,言语是否有些闪烁?”
郝古仔细回想,面色渐沉:
“经你这么一提……那小翠当时确有些紧张,问及时间细节时,偶有含糊。我只当她年纪小,被命案吓到……”
“立刻秘密拘传小翠!”
王曜断然道:“还有,派人盯紧吴仁义,暂勿动手,但绝不可让其脱控!”
郝古此刻对王曜已是言听计从,立刻安排衙役去办。
众人回到县衙时,已是子夜时分,但无人有睡意。
很快,小翠被悄悄带来。
起初,她吓得浑身发抖,矢口否认一切。
但在郝古严厉讯问和王曜看似平和、实则步步紧逼的推理下,尤其是当王曜指出那枚银质耳挖勺可能属于龙氏,而窗外发现的瓷片和窗棂上的划痕证明凶手是从窗户离开时,小翠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她哭诉道,是龙氏指使她做的。
龙氏与吴仁义早有私情,怨恨赵贵常日冷落且阻其与吴来往,加之吴仁义对赵贵生意上的仇恨,二人便合谋要害死赵贵,霸占其家产。
案发当日,龙氏假意去寺庙进香,实则半路折返,由小翠悄悄接应入府,藏于自己房中。
午后,龙氏趁赵贵小憩之机,将掺有迷药的“黑松伞”菌汤(由吴仁义提供菌菇和迷药)送入书房,哄骗赵贵喝下。
待赵贵药力发作无力反抗时,龙氏用早已准备的绳索将其勒毙。
然后,她故意推翻桌椅、打碎花瓶制造搏斗假象,并写下那张索债字条放在案上。
事后,她从小翠房中那扇事先做过手脚的窗户离开(利用李虎所说的类似机关技巧从外闩窗),再绕到前门,假装刚从寺庙归来,惊呼发现尸体。
那耳挖勺,是龙氏慌乱中不慎从发间掉落,滚入案底未被察觉。
而吴仁义,则利用龙氏提供的消息,在生意上提前布局,只等赵贵一死,便吞并“锦绣轩”。
小翠还交代,那日官府初次勘查后,龙氏担心窗户机关被发现,曾深夜让她偷偷返回赵宅,想检查一下那扇窗户,不料慌乱中踩到遗漏的碎瓷片,留下了痕迹。
案情至此,真相大白!
郝古立即下令,逮捕龙氏与吴仁义。
龙氏起初还想狡赖,但在小翠指证和诸多物证面前,终于瘫软在地,供认不讳。
吴仁义亦在家中被抓获,搜出了剩余的迷药和与龙氏往来的密信。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这场离奇的“密室”命案,终于告破。
真凶竟是死者的结发妻子和其情夫,动机为奸情与谋财。
县衙上下,无不震动。
董迈闻报,更是长舒一口气,对王曜的态度已甚为改观。
而郝古,再看王曜时,目光已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服。
众人齐聚二堂,董璇儿也闻讯赶来,听得案情结果,看着王曜,杏眼中异彩连连。
郝古忍不住走到王曜面前,深深一揖:
“王郎君,郝某……服了!若非郎君明察秋毫,洞悉幽微,此案恐成永悬之案!请受郝某一拜!”
他性情孤高,此番却是真心折服。
王曜连忙扶住:
“郝贼曹快快请起!此案能破,乃众人合力之功。郝贼曹经验丰富,调度有方;董小姐提供关键线索;虎子亦有点拨之语;诸位衙役兄弟不辞辛劳。王曜不过恰逢其会,略尽绵力而已。”
郝古摇头,感叹道:
“郎君过谦了,你这般年纪,便有如此缜密心思、敏锐观察与严谨推理,绝非‘恰逢其会’四字可以概括。郝某冒昧问一句,郎君师承何人?可是曾在哪个衙门历练过?看你破案手法之老辣,绝非新手!”
王曜闻言,苦笑一下,坦然道:
“郝贼曹谬赞了,王某确实未曾在任何衙门任职历练。只是前两年在郡学读书时,蒙恩师杨衡先生,除教授经史外,亦曾悉心指点《泰始律》及一些刑名检验之学。先生常言,律法乃国之重器,刑名关系生民性命,不可不察。此次办案,实是王某初次实践,诸多疏漏,全靠郝贼曹补正。”
“杨衡先生?”
郝古思索片刻,似乎对这位郡学祭酒有所耳闻,但犹自难以置信。
“仅是郡学教诲,初次实践,便能如此……郎君真乃天纵之才!郝某直言,仍觉不可思议。”
王曜知他难以全然相信,也不再过多解释,只道:
“天下学问,大抵相通。明经义者,或可旁通律法;察秋毫者,亦能洞悉人心。王某只是多读了些书,多想了些事,加之此案巧合,侥幸窥得一线之机罢了。”
郝古见他语气诚恳,不似作伪,虽心中仍有疑窦,却也不便再追问,只是啧啧称奇,对王曜的赏识又加深了几分。
一旁董璇儿看着王曜,只见他经历数日劳顿,面容虽带倦色,但那双眸子依旧清澈明亮,言谈举止间从容淡定,既不居功自傲,亦不妄自菲薄。
想起初见他时,那田间赤足、挥汗如雨的形象,与此刻这抽丝剥茧、智破奇案的身影渐渐重合,心中不禁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此人确非池中之物,其见识、气度、心性,远非长安城中那些纨绔子弟可比。
她原本只是出于好奇与好胜心接近,此刻却隐隐觉得,或许父亲此次“驱虎吞狼”之计,反倒可能为董家结下了一段意想不到的机缘?
只是……看他那冷淡的样子,这块硬骨头,怕是不太好啃呢。
董璇儿嘴角微翘,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