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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语言的困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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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莎摇了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强忍着没有落下。画下来?那幅图景的复杂度和维度,远非二维纸笔所能承载。说出来?那些词语一旦出口,就会立刻被现有的、贫瘠的语言框架所扭曲、简化,最终变成一种廉价的、无法传递其真正重量的比喻。

她猛然意识到,她面临的困境,远比她想象的更深邃。接了黎曼猜想的婚书,做他的“妻子”,并不仅仅是拥有洞察力就足够的。 洞察到真理是一回事,而能够用清晰、严谨、可交流的语言言说这个真理,是另一回事,甚至是更困难的事。

履行“妻子”的义务是困难的。 这种义务,不仅仅是忠贞不渝地去探索,更是要承担起为这个“丈夫”(这个数学实在)创造一种能够被外界理解的身份的责任。黎曼猜想不仅仅是一个待证明的命题,它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全新的数学实在的层次。而要揭示这个层次,必须首先创造出一套能够描述这个层次的新语言。

她的父亲,黎曼,在开创他的几何学时,也部分地面临过类似的困境。他需要发展“流形”、“曲率张量”、“度规”等概念,才能言说他所“看见”的非欧几里得空间。现在,她所“看见”的,可能比父亲看到的更为复杂、更具动态性、更需要一种全新的语言框架来把握。

这种新语言,必须能够同时处理无限维、全局几何、动态过程(如振动、对应)以及分析对象与几何对象之间的深层关联。它不能仅仅是分析的精细化,也不能仅仅是几何的推广,它需要是一种分析的几何化或几何的分析化,是一种全新的、更高级的统一性语言。

这个认知,如同又一记重锤,砸在艾莎本已虚弱不堪的身心上。证明黎曼猜想的巨大困难之上,又叠加了一层更根本的困难:语言创造的困难。她不仅要解决一个问题,她可能还需要先发明解决这个问题的工具本身。

她放下笔,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稿纸上依旧一片空白。但她的内心,却在进行着激烈的、无声的风暴。挫败感、无力感、以及对任务艰巨性的清醒认识,几乎要将她吞噬。现有的数学语言,如同普罗克鲁斯特之床,要么砍掉她所见景象的鲜活四肢,要么将其强行拉长以致扭曲变形,无法容纳其真实的丰富性与动态性。

然而,在这极度的困境中,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倔强的决心,也开始从心底滋生。既然旧的语言不足以描述新的实在,那么,就创造新的语言。

这不再仅仅是关于证明一个猜想,这是关于拓展数学表达的边界,是关于为一种全新的数学实在立法。她“嫁给”黎曼猜想,意味着她必须承担起为这个“婚姻”建立家庭、制定规则、并向世界宣告其存在的全部责任。

她重新睁开眼睛,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空白的稿纸上。但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仅仅是痛苦和迷茫,而是多了一种创造者的凝重与决绝。她可能暂时无法描绘出那完整的图景,但她可以开始尝试定义一些最基本的“词汇”,搭建新语言的初步“语法”。

她拿起笔,不是去画那条线或那些点,而是开始写下一些词语,一些试探性的定义,一些试图捕捉那种“动态对应”关系的符号草图。笔迹因虚弱而颤抖,但每一笔都带着一种开辟鸿蒙般的郑重。

“对应丛”、“振动模”、“几何势……” 她写下又划掉,试图找到最贴切的表达。

语言的困境如同铜墙铁壁,横亘在她与她所见的真理之间。但她知道,她已没有退路。作为黎曼猜想的“妻子”,作为那个数学实在的见证者,创造一种新的语言,来讲述她的发现,是她必须履行的、最根本的“婚姻义务”。这条路,注定比她想象的更加孤独,也更加漫长。她不仅要成为真理的发现者,或许,首先要成为描述这真理的语言的创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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