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夜会悬崖,兄弟交锋(1/2)
第64章:夜会悬崖,兄弟交锋
腊月十六,黎明。
雁门关外的战场上,硝烟还未散尽。焦黑的土地被冻得坚硬,到处是破碎的兵刃、折断的旌旗、冻结的血泊。乌鸦在天空中盘旋,发出聒噪的叫声,偶尔俯冲下来,啄食着冻僵的尸体。
西门那场夜战,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守军死伤两千余人,金军也留下了近千具尸体。城门虽未被攻破,但门洞已经残破不堪,只能用巨木和沙袋临时堵住。关墙上,幸存者们在清理战场,将同伴的尸体一具具抬下,堆在关内的空地上,像一座小山。
郭靖站在关墙上,望着关外那片狼藉的战场。他左臂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但还隐隐作痛。昨晚那场恶战,他守在门洞最前方,亲手杀了十七个金兵,自己也添了五处新伤。
可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看见了。
在那片混乱中,在火光与刀光的间隙里,他看见了金军阵中那个熟悉的身影——骑在马上,手持令旗,指挥若定。尽管距离很远,尽管夜色深沉,但郭靖认得那个身形,认得那个……感觉。
是康弟。
是他故意放慢了攻势,是他让金军在最后关头撤退。
郭靖握紧了拳头。
他必须去见杨康。现在,马上。
“郭大哥,”小豆子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腿上中了一箭,走路还不稳,“你要出去?”
“嗯。”郭靖点头,“我去找个人。”
“找谁?外面全是金狗!”
“一个……必须见的人。”郭靖拍拍小豆子的肩膀,“你留在关内,照顾好受伤的弟兄。我天黑前回来。”
小豆子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郭靖坚定的眼神,最终只是重重点头:“郭大哥,你小心。”
郭靖换上一件从金兵尸体上扒下来的皮甲,又在脸上抹了些泥灰,然后从关墙一处隐蔽的缺口滑下,消失在晨雾中。
他沿着昨晚金军撤退的路线,一路追踪。地上的马蹄印还很新鲜,血迹也没有完全冻结。他走得很小心,避开几队金军的巡逻哨,一直向北走了七八里。
然后,他看见了那处悬崖。
那是雁门关外一处有名的险地,名叫“断魂崖”。崖高数十丈,
而此刻,崖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郭靖,身披黑色大氅,面朝深渊,一动不动。晨风吹动他的衣摆,也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四名金军侍卫,但都保持距离,显然是被命令不得靠近。
郭靖的心跳加快了。
他悄无声息地绕到悬崖侧面,从一块巨石后探出头,仔细辨认。
没错,是杨康。
虽然只见过一面,虽然隔了这么久,但那侧脸的轮廓,那挺直的鼻梁,还有那种说不出的气质……就是他。
郭靖深吸一口气,从藏身处走出。
“什么人?!”侍卫们立刻警觉,拔刀上前。
“住手。”杨康的声音传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们退下,到百步外守着。”
“可是世子,王爷有令……”
“退下。”
四个侍卫对视一眼,终究不敢违抗,躬身退到远处。
杨康这才缓缓转过身。
兄弟二人,终于在这片废墟之上,在悬崖之边,面对面了。
晨光洒在杨康脸上,郭靖看清了他的样子——比记忆中成熟了许多,眉眼间多了几分深沉,也多了几分疲惫。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近乎空洞,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靖师兄,”杨康先开口,声音依然平静,“你还是这么莽撞。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敢来。”
郭靖看着他的眼睛,一步步走近:“我看见了。昨晚,在西门,是你。”
杨康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只是淡淡地看着郭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故意放慢了攻势,你让金军撤退了。”郭靖的声音开始激动,“康弟,你还记得自己是汉人,是全真弟子!你还记得师父的教诲!跟我回去,现在就走!”
“回去?”杨康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苦涩,“靖师兄,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回得去吗?”
他抬起手,指着脚下那片战场:“看见那些尸体了吗?那些金兵,是我指挥他们冲锋,是我命令他们送死。还有守军——那些死在箭雨下的,死在刀剑下的,死在城门后的……每一个,我都脱不了干系。”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但郭靖听出了那平静之下的颤抖:“黑风峪的大火,有我献策的‘功劳’;今天关前死的每一个人,都有我的‘贡献’。靖师兄,你觉得……全真教的门,师父的心,我还能配得上吗?”
“可你昨晚做了对的事!”郭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杨康的手臂,“师父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回头,只要你知道错了,师父一定会原谅你!师兄弟们也一定会……”
“改?怎么改?”杨康打断他,笑容更苦了,“靖师兄,你太天真了。我走的太远了,远到……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挣脱郭靖的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完颜洪烈不会放过我,司马玄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我。我今日能放一点水,明日呢?我能一直放水吗?我能让金国退兵吗?我不能!我只是一枚棋子,一枚有点自己的想法、却改变不了棋局的棋子!”
他转身,再次面向悬崖下的战场:“你知道吗?昨晚在西门,我下令撤退的那一刻,司马玄就在我身后的高台上看着。他什么都没说,但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今天早上,王爷召见我,说我‘指挥有方’,但‘过于谨慎’。他把我调离前线,说要让我‘好好休整’。”
杨康回头,看着郭靖:“你知道‘休整’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软禁,就是监视。从今天起,我身边会有更多的人,更多的眼睛。我再想‘放水’,只会把自己也淹死。”
郭靖的嘴唇在颤抖:“那……那你就认命了?就继续帮金狗打自己的同胞?”
“不然呢?”杨康反问,“靖师兄,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去跟完颜洪烈说‘我不干了’?他会笑着点头,然后第二天,我爹娘在终南山别院就会‘意外身亡’。去跟司马玄摊牌?他会很温和地告诉我‘世子想多了’,然后我身边的人会一个一个‘消失’,换上一批更‘可靠’的。”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我已经没有选择了。我能做的,只是在这条绝路上,尽量少做些孽,尽量……让该死的人死,让不该死的人,多活几个。”
他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郭靖。
那是一枚青玉佩,用红绳穿着。玉佩温润光滑,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正面刻着“守真”二字,背面刻着一朵简笔的莲花——那是重阳宫的标志。
“这个,”杨康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你带回去,还给师父。告诉他……康儿愧对他的教诲,辜负了他的期望。这玉佩……我戴不起了。”
郭靖没有接。他死死盯着杨康,眼眶通红:“我不带!你自己回去跟师父说,跟师娘说!康弟,路走错了,咱们就回头,再难也回头!我帮你,师父帮你,所有师兄弟都帮你!咱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办法?”杨康惨笑,“办法就是我现在跟你走,然后明天,终南山就会被金军围剿,爹娘会被抓,师门会被灭。靖师兄,你能保护所有人吗?你能对抗整个金国吗?”
郭靖语塞。
他不能。
他连这座雁门关都差点没守住,他连关内的百姓都保护得那么艰难。
杨康见他沉默,又将玉佩往前递了递:“拿着吧。这是我最后一点……干净的东西了。”
郭靖终于伸手,接过玉佩。玉佩入手温润,还带着杨康的体温。他握紧了,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康弟……”他哽咽道,“那你……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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