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细碎光斑(1/2)
日子像黄浦江的水,看似平静地流淌着。“清爽理发室”里的生活,也循着它固有的节奏,一天天过去。
清晨开门洒扫,迎接第一位顾客,午间稍事休息,下午继续忙碌,傍晚时分上门板打烊。周而复始,仿佛与外界的纷扰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这天上午,阳光正好。家明终于把上个月的账目彻底核对清楚了,结果并无任何出入,之前觉得模糊的地方,不过是他自己记混了日期或是看错了数字。少年人心情轻松了不少,拿着鸡毛掸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踮着脚掸着货架上的浮灰。
顾秀芳接了个新活计,帮隔壁弄堂一家要嫁女儿的人家缝制新被面,大红的缎子料子铺在案板上,映得她脸上都带了点喜气。她戴着顶针,手指翻飞,针脚细密均匀,时不时拿起剪刀修剪线头。
郑小河刚送走一位来刮脸的老街坊。她正清洗着剃刀和工具,铜盆里的热水冒着袅袅白汽。空气中混合着皂角、热水和阳光的味道,暖融融的。
店门上的铜铃响了一声,进来的是对面老虎灶的王老板。他熟门熟路地往理发椅上一坐,笑呵呵地说:“小河师傅,忙呢?给我刮刮脸,这胡子拉碴的,刺挠得慌。”
“王伯伯来了,不忙,刚完事。”小河笑着应道,手上动作利索地准备好新的热毛巾和肥皂沫,“您坐好。”
热毛巾敷在脸上,王老板舒服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小河用刷子蘸着丰富的肥皂沫,均匀地涂满他的下颌和两腮,动作不疾不徐。
“今早去进煤饼,”王老板大概是觉得安静,便开口闲聊,“好家伙,又涨价了!还尽是些碎煤渣,不禁烧。这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喽。”
“可不是嘛,”小河顺着他的话应和,手里拿起剃刀,在牛皮上蹭了蹭,试了试刀锋,“什么都涨,就咱们这小生意,价钱不好往上提。”
剃刀贴上皮肤,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小河的手法极稳,角度精准,动作流畅。王老板安心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服务。
“唉,难啊。”王老板闭着眼继续念叨,“听说南市老城厢那边,前几天夜里又闹腾了,枪声响了半宿,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打架。第二天巡捕房去了人,封了半条街,抬出去好些个……啧啧。”他摇摇头,语气里带着小市民对时局惯有的模糊恐惧和听天由命。
小河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这些街头传闻真真假假,每天都发生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是孤岛上海另一种形式的“日常”。
刮完脸,热毛巾再敷上,擦干净。王老板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地摸着光洁的下巴:“舒坦!还是小河你手艺好,又稳当又干净。”他付了钱,又闲扯了两句煤价和米价,这才踱着步子走了。
下午,店里来了两位女客。先是一位穿着蓝布工装、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姑娘,是附近纱厂的女工。她头发又厚又长,发梢有些干枯分叉。
“郑师傅,帮我打薄一点,再修修发梢,太长了干活不方便。”姑娘说话爽利,带着点苏北口音。
“好的呀。”小河让她坐下,仔细打量她的发质和发型,“打薄可以,发梢我帮你修掉开叉的部分,再稍微修出点层次,看起来轻便些,也不会太显短。”
“哎,好嘞!听你的!”姑娘很干脆。
小河细心操作着,剪刀在她手里像是有了生命,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发丝纷纷落下。
“厂里最近忙不忙?”小河一边剪一边闲聊。
“忙!天天三班倒,机器不停人不停。”姑娘快人快语,“就是工钱涨得慢,赶不上物价。最近管得还特别严,车间里都不让大声说话,日本领班晃来晃去的,烦死人。”
“都不容易。”小河表示理解,“能安稳上班就好。”
很快,发型打理好了。打薄后的长发看起来轻盈了许多,发尾整齐,显得利落又精神。姑娘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十分满意:“真好!谢谢郑师傅!这下清爽多了!”她付了钱,脚步轻快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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