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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沉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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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泉沁”,爷爷瘫坐在凳子上,像是被抽干了所有魂灵,眼神空洞地望着门外灰蒙蒙的天空,剧烈的咳嗽间,发出断续的、破碎的喃语:“我说了吧……咳咳……瞧不起的……这就是命……穷命……几十年的病根了……咳到头了……”

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将小河彻底淹没。钱,这个时代落后的医术。那高昂的费用和渺茫的希望,像两座大山,压垮了爷爷,也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看着爷爷被数十年积劳和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的样子,她觉得非常绝望。

夜里,等爷爷终于被极度的疲惫带入不安的睡梦,咳嗽声暂时停歇。小河悄无声息地进入空间。现代公寓的灯光依旧明亮得不真实。她冲到梳妆台前,颤抖着手拿起药箱里她认识的消炎药阿莫西林。

西医都说了,这是几十年的痼疾,里面可能都烂了,这些未来的寻常药物,真的能对抗这样沉重的疾病吗?

她在明亮的灯光下焦虑地踱步,内心经历着天人交战。最终,对爷爷生命的担忧压倒了一切谨慎和疑虑,她把包装留在空间,打算不再稀释药量。她抱着侥幸心理想,缓解一下最痛苦的症状,也许……也许能创造奇迹。

她退出空间,手里攥着阿莫西林。她的心狂跳不止,仿佛做贼一般。她轻轻摇醒爷爷,哑着嗓子说:“爷爷,我托人……从黑市弄了点西药,据说很有效,您快试试。”

爷爷昏昏沉沉,咳得意识都有些模糊,没有多问,只是顺从地张开嘴,将那点混合着药物的温水咽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小河每天都胆战心惊地重复着这个危险的举动。她密切观察着爷爷的反应。起初,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物真的起了一点微末的效果,爷爷的咳嗽似乎稍微平缓了一些,精神也仿佛好了那么一点点。小河心中涌起一股虚妄的狂喜,以为那渺茫的奇迹发生了。

然而,好景仅仅维持了两三天。很快,爷爷的病情急转直下。咳嗽再次加剧,甚至开始发低烧,痰液中出现了更多可怕的血丝!那些来自未来的药物,对于爷爷这积攒了数十年、病入膏肓、身体机能已全面衰败的沉疴,显得如此无力。它们或许抑制了某种细菌,却无法逆转肺腑的糜烂和身体的彻底虚耗,甚至可能因为不对症或剂量问题,反而加剧了身体的紊乱。

希望破灭带来的绝望,远比从未尝试过更加深刻冰冷。小河看着爷爷更加痛苦的模樣,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自责。她终于彻底明白,自己那点来自另一个时代的侥幸,在数十年的沉疴和残酷的现实面前,是多么的渺小、无知和可笑。她不仅没能救爷爷,还可能……加速了他的痛苦。

她用热毛巾一遍遍给爷爷敷胸口,夜里几乎不敢合眼,听着那一声声咳嗽,如同敲打在她心上的重锤,每一记都在提醒她大夫的判词:几十年的病根,治不好了。

理发店几乎全靠小河一人支撑了。爷爷大部分时间只能躺在阁楼的床上,偶尔精神好点,会强撑着下来坐一会儿,看着小河忙碌。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愧疚、不舍,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眼前这个突然变得无比坚韧能干的孙女的惊讶。

邻里们都知道了郑师傅病重难起的消息。顾秀芳来得更勤了,有时会端来一碗熬得烂熟的米粥或一碗蛋花汤;赵阿大夫妇偶尔会送些不值钱但新鲜的小菜;连烟纸店的王老板,也破天荒地拎着几个梨子来看望过一次,说了几句“放宽心”的场面话;小学徒阿宝有时会跑来,帮着小河去老虎灶提热水,或者清扫一下店门口的落叶。

那个姓周的女学生,也来过一次。她依旧穿着朴素的旗袍,手里拿着几本书,站在店门口,没有进来,只是关切地向小河询问了一下爷爷的病情,留下了一句“保重身体”,便匆匆离开了。她的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忧虑,但那忧虑似乎并不仅仅是为了一个生病的老师傅。

小河麻木地谢过每一个人。她的全部身心都系在爷爷的病上,对外界的感知变得迟钝而模糊。她机械地做着生意,应对着顾客,伺候着爷爷,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圈乌黑,只有那双操持着剪刀推子的手,依旧稳定得可怕。

“泉沁理发室”的招牌,在秋风中显得有些摇晃。店里的灯光似乎也比往常黯淡了许多。往日的整洁依旧,却总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清和悲凉。

药香混合着病气,以及一种无形的、日益沉重的绝望,牢牢地笼罩着这间小小的店铺。小河站在门口,看着枯叶一片片落下,感觉这个秋天,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寒冷得足以冻结一切希望。

爷爷的生命,如同那风中的残烛,火光越来越微弱,不知何时就会彻底熄灭。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那老郎中和洋大夫的话,如同冰冷的楔子,钉死了那本就狭窄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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