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扬帆南下 泉州结盟(1/2)
东方海平面刚刚泛起鱼肚白,鹤浦岛上空的星子尚未完全隐去,工地上已然复苏。
号子声、夯土声、锯木声再次汇成雄浑的乐章,将晨曦的宁静击得粉碎。
临时码头上,此刻更是聚集了一行人,海风猎猎,吹动着他们的衣袂,也吹动着那颗颗即将远航的心。
奕帆一身利落的深蓝色航海短装,外罩防风斗篷,目光沉静地扫过整装待发的队伍。
身旁是身材魁梧、声若洪钟的程潇波,他正仔细检查着缆绳和船帆,俨然已是此行航海长的架势。
徐光启则略显兴奋,儒衫之外也加了件便于行动的比甲,他带来的十五名仆役家丁,经过一日休整,精神饱满,眼中充满了对未知航程的好奇。
二哥陆苗锋依旧是那副豪侠派头,腰挎长刀,大大咧咧地站在一旁,与四名精悍的镖师谈笑风生。
最引人注目的,是章府代为寻来的三位测算师傅。
为首者王伯,年约五十四五,白发苍苍,面容清癯,眼神却温润而深邃,仿佛蕴藏着星河流转的秘密;
其旁的季斌,三十七八年纪,身形精干,目光锐利,透着一股实干家的利落;
最后一位张星阳,四十五六模样,头发黑中透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手持一柄黄铜罗盘,神情专注。
这三人,便是此行辨识星象、勘定航路的依仗。
那艘租借来的大型福船“海鲸号”已准备就绪,船老大是个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姓陈,话不多,眼神却透着老练。
副手是个精瘦的年轻人,手脚麻利地指挥着二十八名水手进行最后的物资清点。
淡水、果蔬、咸肉、米粮等物资源源不断搬上船,将底舱塞得满满当当。
辰时二刻,朝阳已跃出海面,将万道金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时辰到!”
奕帆朗声道,“起锚,升帆,出航!”
“起锚——!”
“升帆——!”
随着船老大陈老大一声令下,粗重的铁链哗啦啦被需要十人共同推转的绞盘收起,巨大的硬帆在号子声中缓缓升桅,吃满了风,鼓胀起来。
“海鲸号”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船身缓缓移动,破开平静的港区水面,驶向了蔚蓝的广阔海域。
码头上,王刚、钱炜等人挥手相送,直到船影渐小。
船离鹤浦,转向南下。
海天一色,澄澈如洗。
初时近岸,海水尚带浑黄,行出数十里,便渐次呈现出深邃的碧蓝。
雪白的海鸥追逐着船尾掀起的浪花,发出清脆的鸣叫。
远处,浙江沿海星罗棋布的岛屿如同散落的翡翠,点缀在无垠的蓝绸之上。
大陈岛、洞头岛、南麂岛……形态各异,或林木葱郁,或礁石嶙峋,在晨光与海雾中若隐若现,平添几分神秘与壮美。
徐光启第一次乘海船远航,扶着船舷,极目远眺,激动不已道:“《庄子·秋水》有云:‘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
今日亲眼见得这浩渺无垠,方知古人诚不我欺!
这海之博大,足以容纳百川,亦足以承载吾等之雄心!”
奕帆走到他身边,笑道:“徐兄有感而发,正是此理。
我等便如这涓涓细流,终将汇入大海,方显其磅礴。”
程潇波在一旁接口,带着水手特有的豪迈道:“徐公子,这才哪到哪?
等到了外海,风浪起来,那才叫真正的‘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呢!
不过公子放心,有老陈老大掌舵,有咱们这艘好船,保管没事!”
陆苗锋哈哈一笑道:“程兄弟,你这话说的,我倒盼着来点风浪,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三位测算师傅则忙碌起来。
王伯仰观天色云气,季斌测量日影角度,张星阳则不断校对着罗盘与手中简陋的海图,时而低声交流几句。
他们的存在,让这次航行多了几分严谨与底气。
航行一日,翌日下午,船至瓯江口。
但见江海交汇,水势浩荡,浑黄的江水与碧蓝的海水相互冲击,形成一道清晰的分界线。
江口两岸,山峦起伏,绿意盎然,不远处可见零星村落,炊烟袅袅。
江口外,几个较大的岛屿如大门般扼守水道,形势险要。
奕帆凭栏远眺,心中暗赞:此地江阔水深,避风条件良好,沿岸有平地可资利用,实乃一天然良港雏形!
若加以建设,其潜力未必逊于鹤浦。
他心念电转,陛下只允三处港址,此处与鹤浦相距不算太远,若在此建港,未免有重复建设、资源分散之嫌。
他暗自将此港址记于心中,忖道:“且将此作为备选。
若南下寻得更好的良港,此处便暂且按下;
若寻访不利,此地亦可作为第三港之选。总之,有备无患。”
船未在瓯江口多作停留,继续扬帆南下。
又行一日,海景渐变,远处海岸线曲折蜿蜒,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红树林。
了望的水手忽然高声喊道:“前方看到塔影!是泉州港的灯塔!”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涌到船头。
只见远方海平面上,一座高耸的石塔轮廓渐渐清晰。
随着船只靠近,泉州港的繁忙景象扑面而来。
但见港内桅杆如林,帆影蔽日,大小船只进出有序。
其中,悬挂“王”字、“李”字、“陈”字旗号的大型海船尤为醒目,甚至还能看到两艘船型迥异、挂着红底狮子旗的船只,船体更高,舷侧开有炮窗,正是来自西洋的小佛郎机(葡萄牙)商船!
“好家伙!这么多船!”
陆苗锋瞪大了眼睛,道:“比咱们杭州湾还热闹!”
徐光启亦是叹为观止道:“《马可·波罗行纪》中曾盛赞泉州为‘东方第一大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正当“海鲸号”准备驶入港区时,一艘悬挂大明军旗的哨船快速靠了过来,拦下去路。
一名水师把总站在船头,高声喝问道:“来船止步!报上名号,查验官凭!”
船老大陈老大连忙出示租赁文书及宁波府开具的通行关防。
奕帆亦上前,亮出万历皇帝亲赐、盖有司礼监和兵部大印的“商海使”牙牌与勘合文书。
那水师把总验看无误,尤其是看到那“商海使”字样和朱红大印时,脸色顿时恭敬了许多,抱拳道:“原来是奕大人!末将失敬!请入港!”
随即下令放行,并派小船在前引路,将“海鲸号”引导至一处专供官商使用的码头停靠。
船只靠稳,搭上跳板。
奕帆一行人踏上泉州码头,立刻便被这“涨海声中万国商”的繁华景象所淹没。
码头上人流如织,各种口音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来自东洋的漆器、倭刀、扇子、玳瑁;
来自南洋的香料(胡椒、丁香、肉豆蔻)、珍珠、象牙、龙涎香、香蕉、宝石(尤以祖母绿为多)、大米、珊瑚;
来自朝鲜的人参;
甚至还有挂着“菊正宗”幌子的日本清酒馆……
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料、咸鱼、以及异域货物混合的奇特气味。
“我的老天爷,这……这简直是聚宝盆啊!”
程潇波看得眼花缭乱,啧啧称奇。
徐光启则对那一筐筐从未见过的南洋水果和奇形怪状的香料产生了浓厚兴趣,拉着仆役询问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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