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苏珩（2/2）

苏珩朗声一笑，之前的试探烟消云散。“好！爽快！方才戏言，苏某失礼了。”他潇洒拱手，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兴味更浓，“云隐轩清雅，最宜赏月观灯。二位请随我来，权当苏某赔罪，也……”他眼中精光一闪，笑容真诚，“交个朋友。”

君无双这才侧首，目光落向宋倾芜。

他的眼神依旧沉稳如渊，带着征询意味，只是在视线触及她沉静面容的刹那，那停留的时间，似乎比询问一个普通女子的意见，多了那么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审视的专注。

宋倾芜迎上他的目光，清冷的眸子映着灯火，平静无波，只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客随主便。”声音清冽依旧。

“有劳苏公子。”君无双转向苏珩，语气平和。

“请！”苏珩侧身引路。

他心中暗笑，这位公子的“戏”，演得未免太真了些。那些不经意的遮蔽、转移话题、以及那看似平常实则多了一分专注的“审视”，都在无声诉说着远超“戏”的在意。

而那位宋姑娘，冰封的表象下，是否真如她所表现的那般无动于衷？

苏珩手中的玉骰无声转动。

三人步出赌坊，步入云归城璀璨的夜色。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君无双与宋倾芜并肩而行，中间隔着不远不近、合乎礼仪的距离。

夜风拂过，带着暖融的市井气息。君无双的袍袖被风带起，眼看就要拂过宋倾芜垂落的衣袖。就在衣料将触未触的瞬间，他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将手臂向后收拢了寸许，宽大的袖摆稳稳垂落，与她的衣袖之间，始终隔着那一道无形的界限。

这微小的调整，如同呼吸般自然，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礼仪教养，亦是他掌控一切、不容丝毫逾矩的本能。

宋倾芜的目光平静地掠过街边流光溢彩的灯河，落在前方苏珩的背影上。

她步履平稳，气息清冷。只是在经过一处人潮涌动的杂耍摊前，几个孩童追逐着猛地从斜里冲出。

君无双的脚步几乎是同时极其自然地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恰好挡在了孩童冲撞的路线与宋倾芜之间。

他的视线甚至没有离开前方引路的苏珩，步伐随即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停顿只是为了更清楚地听清苏珩的介绍。宋倾芜的脚步没有丝毫迟滞，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唯有夜风穿过他们之间那道被君无双方才用身体瞬间加固过的无形屏障时，带起她一缕垂落的发丝，轻轻飘动了一下，又归于静止。

苏珩在前方，唇角勾起一抹洞悉的笑意。身后那两位，一个在绝对的掌控与礼仪之下，做着无声的保护，浑然不觉情动；一个在万载冰封的表象里，任由那缕被风拂动的发丝泄露了瞬间被护持的轨迹，却心湖不起微澜。

这无声的角力，比任何直白的情感都更耐人寻味。他指间的玉骰，在灯火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云归城的夜，在流光溢彩中铺展。君无双沉稳的步履踏在青石板上，宋倾芜清冷的侧影在灯火中明灭。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别院书房里炭火的暖意与梅的清冽，与他此刻呼吸间萦绕的、她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清寒气息悄然交织。

那份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如同夜色中的暗香，再次无声浮动。

君无双的目光沉静地掠过前方璀璨的灯市，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丝毫异样，唯有在视线不经意扫过身边那抹清冷的侧影时，那停留的瞬间，比审视舆图上最关键的关隘，多了一分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难以言喻的专注与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