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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黎番外 永夜微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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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深宫,终年不散的寒意,早已浸透骨髓。

母亲倒下的那一刻,她月白衣裙上洇开的刺目猩红,便成了我眼中永不褪色的烙印。

那支跌落碎裂的玉簪,清脆的声响,至今仍会在死寂的夜里,狠狠扎进耳膜。

从此,一道无形的、冰冷的高墙,在我与这世间之间拔地而起,也将所有试图靠近的暖意,隔绝在外。

唯独阿榆,像一株不知畏惧的小苗,倔强地想要穿透这坚冰。

她摇摇晃晃刚学会走路,就固执地追在我身后,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急切的喘息:“哥哥!哥哥!等等阿榆呀!”

那一声声呼唤,曾是我心底最隐秘的渴望,也是最尖锐的刺痛。

她仰着小脸,笑容纯粹得能融化寒冬,眼底映着小小的我。

每当这时,心口便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既想将她拥入怀中逗哄,又恐惧那血色记忆会顺着这拥抱蔓延到她身上,将她一同吞噬。

我只能用更冷的背影,筑起更高的墙。

两岁那年,她在雨后湿滑的石径上追我,狠狠摔了一跤,泥水弄脏了她崭新的小袄。我硬着心肠没有回头,脚步甚至不曾慢下半分,袖中的手却已紧攥成拳。

八岁那年,她捧着一碟刚学会做的、形状歪扭的点心,小心翼翼送到我书房门口,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我隔着半开的门扉,只冷冷一句:“拿走,我不喜甜食。”

门合上的瞬间,我透过窗棂的缝隙,看见她小小的身影在廊下站了很久,最终低着头,捧着那碟点心慢慢走开,肩膀微微抽动。

还有那次书房,我被夫子责罚,心绪如麻。

她却溜进来,献宝似的捧着一支带露的荷花,非要我看。

花瓣映着她眼底纯粹的期待。

可胸中戾气翻涌,我竟失手将那荷花打落!

她愣住了,看着地上狼藉的花,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点点黯淡,最终什么也没说,低着头,慢慢地退了出去。

后来才知,那是她在万花园荷塘,央人撑船寻了许久才采到的……她躲进假山洞无声落泪的模样,成了我午夜梦回时心里最深的鞭痕。

终于,她不再唤我哥哥。

那双曾盛满孺慕星光的眸子,望向我时,只剩下小心翼翼的疏离和无法掩饰的畏怯。

她离我远了。

这很好,这本就是我想要的。

可为何心口那处被挖空的地方,日夜呼啸着穿堂的寒风?

苦果自酿,我甘之如饴。

记得那个冬日梅园。

隔着疏影,看她与珩弟嬉笑折梅。

她指着最高处那抹红,声音甜得像裹了蜜:“阿榆……要最高的那枝梅!”

那毫无阴霾的快乐,像光一样刺进我的眼。

我本该离开,却驻了足。

“你们在做什么?”冰冷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滑出。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瑟缩着躲到姬珩身后。

姬珩摔落,她扑进他怀里大哭:“阿榆不要折梅枝了……”

那一刻,看着她因我而生的恐惧和泪水,胸口窒闷如巨石碾压。

可所有的情绪,最终只化为更深的冰寒。

我冷冷惩戒宫人,用储君的威压震慑一切,也隔绝了她的怯怯求情。玄衣拂过积雪,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尖上。

墙,又一次加固了。

再后来,她眼底有了别样的神采,为一个叫林湛的人。

怀恩侯公子,少年将军,才貌双全,风骨铮铮。

我知道他,一个真正的君子。

可当阿榆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回来,脸色苍白如纸,那双曾为林湛点亮星辰的眸子空洞失焦时,我心中那座沉寂多年的冰山,轰然炸裂!

他竟敢让她如此伤心!纵有千般苦衷,万般不得已,伤了她,便是不可饶恕的原罪!

一份关于北境军粮转运迟滞的奏章,被我朱笔批了“彻查”二字,落在林湛督办的差事上。

怀恩侯府几处看似稳妥却经不起深究的产业,悄无声息地被纳入了税吏重点盘查的名录。

朝会上,几句关于年轻将领历练当去边关险地的提点,分量足够让怀恩侯府焦头烂额,让林湛明白,他的所作所为,带来的后果远比他想象的沉重。

他懂了,投向我的目光复杂难言。

这教训,是替阿榆讨的。

她不必知道是谁的手在拨弄风云,她只需干干净净。

宫宴上,珩将我引至园中,远远望见清河郡主,心中蓦然洞明。我佯装不知,配合着他和阿榆的胡闹。若能换她片刻欢颜,荒唐又何妨?

只是意外,她竟那般寻常地向我行礼,眼中曾有的惧怕消失无踪,换来的是一泓深不见底的陌生。望向林湛时,亦再无往日华光。我心中疑窦丛生,却深藏不露。

她将榛子酥赐予杜芷溪,既然她已不在意怀恩侯,我无意再让她纠缠,遂将自己的兰若琴赐给杜芷溪,以平息这场无声的风波。

珩北齐一战,我虽忧心,但更不愿她为此烦扰。往来信件,均经我仔细核查,才被宫人送入她宫中。未料,终究是被她发觉了端倪。

她满腔愤恨地质问我,眼中的鄙夷如刀。

心中蓦然一痛!是啊,在她眼里,我早已卑劣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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