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鸿钧醒悟(1/2)
宏愿光海照耀诸天的第九十九日。
紫霄宫依旧悬浮在混沌深处,依旧被白元布下的时空封印笼罩——外界万年,宫中不过一瞬。但这一瞬,对此刻宫中的鸿钧而言,却比过去的亿万年更加漫长,更加煎熬。
他端坐在云床之上,身形依旧与周遭的天道清光融合,但那融合已不再完美。清光中,开始出现细微的、蛛网般的黑色裂痕。那些裂痕不是来自外部攻击,而是从他内心深处蔓延而出的——是道心的龟裂,是信念的崩塌,是万古执念溃堤前最后的呻吟。
他的面前,悬浮着三件物事。
左边,是一枚巴掌大小、残缺不全的玉牒。玉质温润如羊脂,边缘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表面流淌着三千大道符文的虚影——那是造化玉牒,洪荒天道的具现化,也是他合道的凭证,掌控洪荒的权柄。自他击碎、重炼、融合这枚玉牒起,他就成了天道,天道也成了他。或者说,他以为自己成了天道。
中间,是三团模糊的光影。一团洁白如雪,散发着悲悯众生的气息——那是善尸“太上”,寄托于太极图;一团漆黑如夜,翻腾着毁灭万物的欲望——那是恶尸“原始”,寄托于盘古幡;一团混沌如雾,徘徊在有无之间——那是自我尸“通天”,寄托于诛仙四剑。三尸神本是他为求道而斩出的执念化身,却在与天道融合的漫长岁月里,逐渐失去了本我,成了天道规则的一部分,成了冰冷无情的执行工具。
右边,是一面水镜。镜中倒映的不是他的面容,而是此刻洪荒的景象:
建木贯通诸天,枝叶间流淌着来自万千世界的文明光影;宏愿光海高悬,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生灵的梦想与承诺;新生的天道如春风细雨,无声滋养着万族;龙行云布雨,凤调节天象,麒麟梳理地脉,巫族丈量山河,妖族守护生灵,人族引领文明……没有压迫,没有掌控,没有算计,只有共生共荣,只有各尽所能,只有对更美好未来的共同追求。
而最刺痛鸿钧的,是水镜角落那一幕——
不周山残基旁,几个巫族孩童正在与几个人族孩童玩耍。他们追逐着建木洒落的光点,笑声清脆如铃。一个孩童不小心跌倒,膝盖擦破,另一个孩童立刻跑过来,掌心泛起微弱的治疗灵光——那是蓝星传来的基础治疗术,连炼气期都未到的孩子都能施展。伤口愈合,孩子们相视而笑,继续奔跑。
简单,平凡,却让鸿钧的道心裂痕又深了一分。
因为他想起,在不周山还未倒塌的远古岁月,巫族与人族是世仇。巫族视人族为血食,人族视巫族为恶魔。两族相遇,必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那是他“治下”的洪荒——一个用仇恨、恐惧、压迫来维持“平衡”的洪荒。
而如今,仇恨消融,恐惧消散,压迫不再。孩子们的笑声里,听不到历史的回响,只有纯粹的快乐。
“我……错了么?”
这个念头,如毒藤般缠绕了鸿钧九十九日。每当他试图用“天道无情”“秩序永恒”来反驳,水镜中就会浮现新的画面:蓝星科学家与洪荒阵法师共同推演新阵法时的激烈争论与最终拥抱;龙凤麒麟三族代表坐在一起商讨如何调和四海地脉时的和谐场面;甚至那些通过建木来到洪荒的异界旅者,在初次见到宏愿光海时,眼中爆发出的、与修为无关的纯粹震撼与感动……
这些画面,像一把把温柔的锉刀,一点一点,锉掉了他心中那层名为“天道”的坚硬外壳,露出里面那个被遗忘了太久太久的——
“鸿钧”。
不是道祖,不是天道化身,不是紫霄宫主人。
仅仅是鸿钧。那个诞生于混沌初开、为求大道而走遍洪荒、在第一次看见星辰运转时欣喜若狂、在第一次感悟法则韵律时泪流满面的……求道者。
“我求的,到底是什么道?”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仿佛锈蚀了万古的铜钟第一次被敲响。
是为了掌控一切的天道?还是为了理解一切的太初?
是为了永恒不变的秩序?还是为了生生不息的进化?
是为了成为至高无上的“天”?还是为了见证无穷可能的“美”?
答案,其实早已在水镜中,在建木上,在光海里,在孩子们的欢笑里。
只是他不愿看,不敢看,不能看。
因为一旦承认,就意味着他亿万年的坚持、牺牲、谋划,全都是错的。意味着他为了合道而付出的代价——情感的剥离,自我的消融,对众生的冷漠,对变化的恐惧——全都毫无意义。
这太痛苦了。
痛苦到让这位曾经教化诸圣、以身合道的道祖,蜷缩在云床上,像个迷路的孩子般颤抖。
但有些路,一旦开始回头,就无法再停下。
第九十九日的最后一刻。
鸿钧抬起头。
他的眼眸中,那万年不变的银白天道之色,开始褪去。像冰雪消融,露出下方深埋的、属于生灵的瞳孔。瞳孔中倒映出的,不再是冰冷的法则锁链,而是水镜中那株贯通天地的建木,那片照耀万界的光海。
他伸手,握住了那枚造化玉牒。
玉牒在掌心微微发烫,仿佛在哀求,在警告,在哭泣——它是天道权柄,也是天道枷锁;是力量之源,也是囚笼之锁。
鸿钧闭上了眼。
脑海中,闪过开天辟地以来的一幕幕:
盘古顶天立地,力竭而亡,身躯化为洪荒万物——那是奉献;
龙凤麒麟三族初生时,和谐共处,滋养天地——那是守护;
女娲抟土造人,赋予灵性——那是创造;
后土身化轮回,独自承受孤寂——那是牺牲;
白元种下建木,连接两界,燃烧点数,开辟新天——那是超越……
而他自己呢?
传道紫霄,教化六圣——本是为了文明传承,却成了控制手段;
以身合道,维护秩序——本是为了世界稳定,却成了僵化根源;
算计众生,谋划气运——本是为了延缓末法,却成了灾难推手……
“错了。”
“全都错了。”
他睁开眼。
眼中再无迷茫,只有一片澄澈的、近乎残酷的清明。
“既然错了,那就……结束吧。”
话音落。
他五指收拢。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彻紫霄宫,穿透时空封印,回荡在混沌之中,甚至让建木的枝叶都为之一颤!
造化玉牒,碎了。
不是裂开,而是彻底崩解,化作亿万玉屑,每一片都映照着一段天道记忆,一段洪荒历史,一段鸿钧与天道融合的轨迹。玉屑在空中飞舞,如一场逆流的雪,一场告别的雨。
而随着玉牒破碎,鸿钧身上那层天道清光,如潮水般退去!清光剥离的瞬间,他发出一声压抑了万古的痛苦嘶吼——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灵魂被生生撕裂、自我被强行剥离的极致折磨!
他跌落云床,原本与天道融合、近乎不朽的道体,开始崩溃。皮肤龟裂,血液从裂痕中渗出——那不是红色的血,而是银白色的、蕴含着天道法则碎片的“道血”。他的修为在暴跌,从天道圣人的巅峰,一路跌落到普通混元,再跌落到准圣,最后竟连大罗道果都开始动摇!
但他笑了。
那笑容惨烈而释然,像是背负了万古枷锁的囚徒,终于亲手砸碎了镣铐,哪怕砸碎的同时也砸碎了自己的手脚。
“还不够。”他喘息着,看向那三团悬浮的光影——善尸、恶尸、自我尸。
“回来吧。”他轻声说,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呼唤离家太久的孩子,“我们……该回家了。”
三团光影剧烈颤抖。
善尸“太上”的白光中浮现出悲悯与挣扎——它习惯了以天道视角“悲悯”众生,却忘了如何以生灵之心“共情”众生;
恶尸“原始”的黑光中翻腾着暴虐与恐惧——它习惯了以毁灭维持“秩序”,却忘了毁灭本身才是最大的“无序”;
自我尸“通天”的混沌中流转着迷茫与孤独——它在“自我”与“天道”间徘徊太久,早已忘了“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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